穿过这片迷雾森林,应该就能到达遗迹中心地带了吧。我心想,可这似乎也太容易了。说好的禁制呢?机关呢?怎么一样也见不着?
更夸张的是,自从走进这片迷雾森林,神念便失了作用,能探查的范围不足三尺,简直跟瞎了没什么两样。
唯一指引我前行的,只有雾霭中的淡淡血腥味。
太诡异了。
虽然寻灵盘中没有这片区域的地图,但我估摸着方圆不下百里。
走了半天光景,一株血蛟兰都没见着,实在有欠佳运。
或许……与运气无关,而是那位女执事信口雌黄?
不能!她无任何言谎的必要。血蛟兰定是有的。亦或许是时节更替,还未到花季吧!
谁知道呢!心烦——
蹑足向雾林中心前行,我如梁上君子般小心翼翼。
一个时辰后,云开雾散,眼前出现一片曲弧的迷蒙。
这是……结界!
好大的结界,如苍穹落下的巨碗,倒盖住了广袤的土地。看似雪白透明,却磨了层细砂,让人无法窥探其中奥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禁制?
我不敢大意,走到近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上去。迷蒙的结界表面立刻泛起一阵涟漪,水纹荡漾,片刻又归于平静。
水系结界吗?还是……
忽地脑中闪过一幅熟悉的画面,惊得倒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失声道:“时间结界!”
没错!与当年擂台上,白玉烟祭出封灵符时,所催生出的时间结界一般无二。只是当年我在里头,而此时我在外头。
血腥味!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肆无忌惮地窜入我的鼻息。是从结界内传来的。仿佛一头野兽正在我面前茹毛饮血,撕扯着猎物的皮肉。
心中莫名惊惧,我立刻放出神念探查,但神丝没入结界,如泥牛入海。
前路危险,如何选择成了难题。是鼓起勇气探寻未知,还是转身而回保得小命。答案不言而喻。
心一横,牙一咬,我蹬地而起,跃向结界。与此同时祭出九叶飞刃,直刺壁障,想以此来破开一道口子。
未料,结界形同虚设,飞刃没入其中毫无半分阻隔。但与此同时,神念与飞刃间的牵连也瞬间断开,阴阳两隔。
我心中大骇,想扭转身形避开结界,但已经迟了!
惯性趋势下,一头扎入迷蒙壁障。
龙吟四起,轰鸣阵阵,整个天地都为之震颤。眼前萧索一片,尽是颓垣断壁、碎石巨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残肢断臂散落其间,鲜血将污泥染成斑驳殷红,恍若修罗战场。
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我穿越回了古战场?
不,不对!血未凝固,尸首还有余温,显然这些人刚死不久。
景象太过惨绝人寰,我不禁有点胆怯,回身想要离开,再做打算。但迷蒙的壁障一反常态,竟变得坚如磐石,任凭我如何用飞刃凿刺,都无法伤其分毫。
只可进不可出吗?我被困死了?!
“救……救命!救……”
就在这时,隆隆声中传来一丝女子轻唤,我寻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堆碎石中,冒出一条血红的胳膊,五根纤细的手指微微翕动,似乎极力想抓住什么。
我不及多思,快步上前,翻开稀烂的碎石,一张惨不忍睹的小脸浮现而出。满面血污,瞳孔因惊惧而涣散,但好在鼻下仍有气息。
“姑娘,你没事吧?”
我将她稍稍抱起,这才发现一道血口自其左肩划至右肋,皮开肉绽,看似并非刀剑所伤,更像某种野兽利爪所造成的。
女子气若游丝,疼痛早已麻木,只是凭借求生本能,呻吟道:“救……救我……”
我扫了眼凄惨至极的战场,发现她应是唯一生还者。心想,若要了解情况,就必须让其开口说话才是。
当下不再犹豫,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枚补气丹药,塞入她口中。继而用刀刃划开她褴褛的衣衫,开始处理伤口。
清洗、敷药、包扎,待女子****的身躯缠满一圈圈布条后,我又为其输送了一些灵气。
大约一炷香后,女子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呼吸渐渐稳定,冰冷的身体也泛出一丝温暖。
我见她稍有好转,停止输灵,询问道:“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女子将视线聚焦到我脸上,忽地表情一阵扭曲,痛苦道:“疼!”
我放下心来,柔声道:“能感觉疼是好事,起码命保住了。这样,先别说话,我刚为你输送了点灵气,你若丹田未受伤损,就自行运气调息一下。”说着将她扶起,摆好打坐的姿态。
片刻,一口浊气自檀口中缓缓呼出,女子睁开了眼睛。眸中已挂上些许神采,显然没什么大碍了。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怎会出现在遗迹禁地的呢?”我问道。
“我……”
女子转向我,刚想开口回答,忽见自己娇躯几近****,仅有纱布以及一条孤零零的亵裤遮羞,不由得“啊”了一声,娇斥道: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全身血污,都惨不忍睹了,我还能做什么?!
但此时此刻,我想说什么也没用,于是装作平静道:“先前情急之下,我只能以姑娘性命为重,还望姑娘别介意。况且我身为一名医修,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子顿时安下心来,歉意道:“原来道友是一名医修,是妾身太过紧张了。”勉强抬起手,微微向我抱了抱拳,“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我摆摆手,正色道:“医者父母心,又岂能见死不救。别说这些了,我且问你,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闻听此言,女子黯然垂首,眉头紧蹙一团,仿佛正在心里博弈。
片刻,她似有决定,抬起头道:“此事事关重大,道友虽于我有救命之恩,但实在不能相告。何况我曾向惊雷起过誓言,所以……”
我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这样吧,我们换一种方式,我问你答,若是你觉得没问题,就告诉我;若是违背了誓言,就不要回答。这样行吗?”
女子点点头。
我问道:“你是谁?何门何派?这些死去的修士都是你的同门吗?”
女子道:“我叫苏茹,是……”似是难以启齿,声音也轻了,“是百花谷的弟子。”
百花谷……
诶!?
莫非是与合欢派齐名的,那个九州魔宗的百花谷?这也太夸张了吧,远渡重洋跑来云州,还偷偷潜入鲲骨遗迹的境地,搞什么呀!
我有些狐疑,试探道:“你……该不会是九州来的吧?”
苏茹轻轻颔首,看似有些赧然。但随即一愣,反问我道:“道友也是九州来的?”
我呵呵一笑:“非也,我是云州本地的修士,只是昔年曾去九州游历过一段时间,所以听说过一些那里的事情。”
在云州待了四年,我的口音早已变化,所以她定然不会存疑。
苏茹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道友你别误会。我们百花谷虽在外名声不太好,但也不是所有弟子都……都像合欢派那样,所以……”
我截口道:“道友无需解释,你品行究竟如何,这与我无关。”扫了眼四周横卧的尸体,“既然你是百花谷的弟子,那这些人应该就不是你的同门了吧。”
百花谷与合欢派一样,自古只收女修。这里的死尸有男有女,绝不会来自同一门派。
我言语不是很客气,苏茹定以为我误会了她,眼眸中浮出一丝黯然。
但就像合欢派的女修那样,她早已对这种轻视习以为常,所以很快就释然一笑,淡淡道:“这里的修士都是来自不同门派的,但具体有哪些,恕我无法告知道友。”
我没有深究,换了个问题:“如果我问你为何出现在这,有什么目的,我想你应该是不会回答的。那么……你是被什么东西所伤,这总能告诉我吧?”
苏茹道:“蛟灵。”
蛟灵?
我顿时联想起了白玉烟的那张封灵符。莫非是同一种真灵残魂?
我追问道:“是青蛟残魂幻化的那种‘蛟灵’吗?封印在某些符箓,或者法宝中的?”
苏茹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你……你究竟是谁?自己人吗?”
我很想说自己人,这样可以套她的话。但想着她既已发过毒誓,如此做非但会害了她,也着实有点龌龊了。
我摇摇头,微笑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岂会是自己人。只是曾经听说过一些传闻罢了。”
“原来如此。”
苏茹松了口气,“那道友又为何出现在这呢?”
我喟然道:“我是来参加试炼的,也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闯了进来。喔,对了,你见过一种叫‘血蛟兰’的植物吗?我正在找它。”
苏茹想了想道:“血蛟兰?没听说过。长什么样的呢?”
她的模样并不像在说谎,看来真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