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分散得了的注意力,又重新聚集,楚惟音看着俢凌之,随后微微叹息,“好了,我们也该去看看杨子朝警官了。”
俢凌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楚惟音皱起眉,“看我干什么?”
“没有看你。”俢凌之顿了顿,随后又道:“等等看,会有电话进来的。”
“电话?”楚惟音眯了眯眼,“你是说……”
她的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当真响了起来。
楚惟音看了一眼,是赵登云的,她又看向俢凌之,后者示意她接。
楚惟音觉得他这个反应,大概是早就知道赵登云要打电话的。
赵登云是在捞尸体的,此时此刻打过来,一定是有了什么新的情况。
楚惟音划开屏幕,接了起来——
赵登云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楚助理?”
“赵副队!怎么样了?”
“只找到了两辆车,但车窗从里面被敲碎,里面并没有人,两个人应该是被水冲跑了。”
楚惟音一怔,“停止搜救了?”
“还没有,不过有经验的消防员说生还的机会不会太大。”
楚惟音目光闪了闪,“这样……”
赵登云应了一声,“你是目击者,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过来警局做个笔录吗?”
“可以,我现在就回去。”
楚惟音话落挂了电话,偏头盯着俢凌之,“你怎么知道他会打电话?”
“听你的意思,你身后的斯巴鲁想要灭口的是你,那么那辆红色的逆行车应该是想要救你。”俢凌之单手抵着下巴,眼中光影明灭,随后又低声道:“驾驶红色轿车的人既然知道这件事,又没有告诉你,所以就算是落水或者死亡,他都不可能让你知道的他的身份,更甚于直接见面。”
“那么,想要杀你的人就也不会让你看到他的模样,或者找到他的尸体。”
楚惟音蹙了蹙眉,“可是当时车速很快,两车相撞后,驾驶座的人一定受了很严重的伤,落水之后活命的几率很小……如果他们死了,打捞尸体应该不是难题,如果没有死,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会消失?水流那么急游上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楚惟音顿了顿,看向俢凌之,后者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你怎么知道两车相撞后一定会受伤?既然是事先知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做充足的准备?”
楚惟音凝眉,俢凌之又道:“我猜,你身后的车也是想把你撞下桥,然后他再从水下逃跑。”
楚惟音不置可否,俢凌之却慢悠悠的开口:“所以,你猜猜,现在他们怎么会齐齐消失呢?”
楚惟音不解的盯着俢凌之,随即一怔,启唇道:“你的意思是……?”
俢凌之挑挑眉,“当然,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俢凌之话落起身,“走吧,我们去市局。”
楚惟音仍旧为自己心中的想法震惊,她霍的站了起来,对着俢凌之摇头:“这不太可能,我觉得……”
“你觉得而已,而且有些东西没有必要说的那么明白,你我知道就好。”
俢凌之说完推开了卧室的门,率先走了出去。
楚惟音从床上缓缓起身,目光中带着一抹不可置信。
俢凌之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些参加救援的人,消防员、市局的警察里面,有对方的内应?
可是怎么会?那些最可敬的人,怎么会有内应?
楚惟音捏了捏太阳穴,一件一件的事情慢慢浮出水面……十年前,她父母的案子被宣布为意外事故,八年前楚胤父母的案子也被宣布为意外事故,再接下来,她顺利的到了市局工作,在遇到俢凌之之前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遇到俢凌之做了她的女朋友之后……
楚惟音皱了皱眉,也不能这样截断时间点,应该说是在做俢凌之的助理之后,他们一起去了c国,她在c国受到了枪击,再之后就是两只奇奇怪怪的录音笔,还有在医院里要求他们离开的闯入者。
似乎楚惟音的每一个动作都暴露在太阳底下,再来是什么?
地下停车场失控的车,卫生间里诡异的女人,办公室内突如其来的短信和视频,杨子朝之死,跟踪,车祸,落水……
一桩桩一件件……
楚惟音缓缓呼了一口气,脚步仍旧没有挪动一分一毫。
俢凌之走了几步,见楚惟音没有跟上来,蓦地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楚惟音。
她漂亮的远山眉蹙的很紧,似乎正在疑惑不解。
其实、何止她疑惑不解呢?俢凌之心里的疑惑也不比楚惟音少,他当年眼睁睁看着查尔斯死去,却难以找出凶手,如今又看着自己的女人深陷巨大的阴谋之中,每天都可能被危险吞噬,然而这一次又该如何还击?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就算高傲如俢凌之也会害怕,他害怕楚惟音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那一群毫无理性可言的人掳走,最后得到一个和查尔斯一样的结局。
俢凌之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眸光深了深,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楚惟音隆起的眉间,顿了一会才垂下眼,心底滋味万千。
果然,人一旦有了欲望和弱点,就会有害怕、心疼、乃至惶恐!
这些,原来真的不假!
楚惟音定了定神,心底亦是千般滋味过境。虽然如此,但她的理智还是战胜了纷乱的情感,她现在不能让情感控制了自己,她需要面对的是那一双无时不在的眼睛。
她回身拿起包打开,然后又将手机放到里面,目光在触及到大红色请帖的时候顿了顿,情绪再一次崩溃。
如果杨子朝不曾遇到她?是不是还会活着?
如果活着,杨子玉是不是就不会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杨子朝会和他的未婚妻有一个盛大的婚礼,接着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如果……
那么多如果,现在却只能对着一张请柬,默默叹息。
杨子朝之死,她不能脱离关系。
楚惟音细长的手指在请柬上顿了顿,接着飞快的将两张都抽了出来放在了床上,拉上拉链,挺直腰身,敛眉转身,走到俢凌之面前,“走吧!不能让杨子朝白死。”
俢凌之在楚惟音看不到的地方闭了闭眼,随后伸出手揽了揽楚惟音的肩膀,传递了无声的力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市局,往日里来往匆忙的大厅里,此时一片压抑的寂静。
俢凌之目不斜视的往西侧的楼梯走,直达三楼,楚惟音想了想,拉住了俢凌之的衣袖,“我们应该去看一下,毕竟杨警官他出事了……”
俢凌之拧了拧眉:“当然,我们应该去。”
“走二楼啊……”楚惟音指了指东侧楼梯,俢凌之停下脚步,转过去跟着楚惟音走,走到缓台的时候,俢凌之顿了顿脚步,“走西侧也是一样的,为什么偏偏走这里?”
楚惟音闻言看了俢凌之一眼,“市局规定啊。”
俢凌之轻笑了一声:“你倒是规矩。”
楚惟音想了想,好像也从来没有和俢凌之说过市局的这项规定。但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难免看到走东侧楼梯的就是上三楼的。
两人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一道哀凄的哭声便传了过来——
楚惟音顿了顿脚步,就算站在办公室外也能听出杨子玉声音里的恨意。
俢凌之脚步未停,径直推开了刑侦组办公室的门,屋里所有人静默而立,宝语垂着头,往日里飞扬的神色尽数敛起,只有杨子玉坐在自己的位置,趴在桌子前凄声的哭泣。
楚惟音站在俢凌之背后,听着杨子玉泣不成声的哭诉,心脏缓缓揪了起来。
杨子玉一声声的喊着哥,楚惟音想起那个醉酒的夜晚,杨子朝宽阔的胸膛抱着妹妹,低声对俢凌之解释,那是身为哥哥的责任和爱,杨子玉被杨子朝保护了这么多年,骤然失去杨子朝,不可能不崩溃,而且听说杨子朝的尸体还是那么不堪入目。
杨子玉现在一定疯了,她那么敬重她的哥哥。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的伤心,沉痛。他们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和楚惟音当年一样。
人在最悲痛的时候,已经忘记哭了。甚至他们都会以为这是梦境。如果梦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子玉就这样捂着自己的眼睛,良久后,她忽然站起来,擦了擦眼泪,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向俢凌之。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楚惟音心里不好受,她几步就走过去,然后抱住了她:“别哭,不能哭,如果你哭了,他们就会笑,不要哭,心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杨子玉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抑制不住我自己,我哥哥就要结婚了,他明天就要订婚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不是在做梦。”
楚惟音很想告诉她,你这就是在做梦,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因为这根本不是在做梦啊……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想欺骗自己,想骗自己,多年前父母没有离开,妹妹也没有离开。
如果没有发生当年的事情,他们一家人该是多么的幸福。
可是一切都是梦境,一切都不会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