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夏羡慕起这三个女人,不花任何代价没有任何条件就可以天天待在詹斐君的身边。她甚至连詹斐君的同事一并也羡慕了。能够经常见到詹斐君的人,她都替他们感到幸福。
此后年夏跟他的对话中也总提起他的女儿们。
“她们叫什么名字啊。”
“你问这些做什么?”他对年夏总提起她们变得有些戒备。
“我就随便问问。”
“詹婉如,詹婉兮。”
“谁是老大啊?”
“你猜。”
“我猜不着,我又没见着。连照片也没见着。”
“怕是没有机会见着。见了,她们的妈妈就知道了。”他很直接地回道。
年夏突然觉得委屈起来。尽管觉得詹斐君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但自从认识以来,她半点闯入者的心思也没动过,她那么害怕自己会影响他的家庭。她甚至敬慕他的妻子,她觉得他之所以那么美好肯定也仰仗了妻子背后的操持和打理。她何曾有半点想要伤害这个女人的意思。而现在,年夏觉得她这颗不(占)沾尘埃的爱着他的心被詹斐君粗暴地误解了。
陷入爱里的人都是极其脆弱又敏感啊。年夏一瞬间被这句不经意的话摧倒。
相爱的人们都清楚对方的软肋所在。年夏突如其来的心痛,顾不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去年夏天。”
“什么?!”詹斐君惊骇万分。
“流掉了。嗯。”年夏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将这深藏于心底的巨大伤疤撕出来给他看。
说完这句,年夏好像解脱了一样。我终是说了,我居然对他说了。不管了,他要发疯是他的事情。
去年夏天,年夏觉得她和傅禹实在没有必要这样纠缠下去了。傅禹无数次的承诺落空和莫名其妙的谎言早已令她筋疲力尽。”亲爱的,我们五一回家吧。我妈妈说她想见见你。“傅禹每次许诺的时候都无比真诚。年夏现在想起来觉得傅禹简直就是个影帝。
“五一我要加班,回不去南京了。下次回家吧。”
本来余年夏觉得现在见父母为时尚早,两人毕竟从未谈及过婚嫁。可是傅禹一次次地说让她觉得厌烦,好像是她余年夏非逼着回家见父母一样。
“下周末我回南京,我带你去我家吧。”
“端午节我带你去我家啊。”
结果一次也没能成行。
年夏觉得这种行为很可耻。平常的一些谎言两人吵吵之后也就算了。傅禹现在这种无端的撒谎到底想干什么啊!年夏觉得自己好像一次次被羞辱。她打算在恨意生根之前彻底和傅禹一刀两断。
然而,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27岁的年纪,有个条件还不赖的男朋友,意外怀孕。这仿佛是时下一大批婚姻产生的前提了。
这样的婚姻真叫可耻!年夏一直这么认为。
可是她怀孕了!发现这一事实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愤怒。她恨透了傅禹,这个无耻的骗子,过往一次次的不接电话,一次次的欺骗。一股脑儿全涌上了心头。这个人渣!她想。她预感到傅禹那样的人是不会想要这突如其来的孩子。但她就是想要证实一下这个混蛋的反应。
果然,傅禹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问她想要怎么办。证实了傅禹的无耻之后,年夏居然长舒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人生的第一次怀孕啊余年夏,竟然悲哀得仿若尘埃。27岁了,没有勇气生下自己的孩子。年夏没有跟傅禹表任何态度。只是约了他陪她一起去医院。她还喊了简笛陪着一起。她太信不过这个行踪不定的男人了。
这个夏天注定是余年夏挥之不去的梦魇。
手术结束后的好几个钟头,余年夏还是痛得想要死掉。她本来就孱弱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般糟践。回去的路上,倒在简笛的怀里,她永远忘不了傅禹那张冷漠的嘴脸。一个男人怎么会丑恶到这个地步呢?她想。
果然,傅禹把她送回去之后就嚷着要出差。简笛在厨房一边看着汤锅,一边抹眼泪。余年夏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找了这么个不堪的人啊!她在心底愤愤地骂着,却一句责怪也舍不得说给年夏听。
“你走吧!再也不用回来了。”年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幽幽地说。她只想沉沉地睡去,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险恶的世界了。
年夏昏睡了两天。她觉得自己好像死去了一次又回到这世间。只是,这遭苦难像个魔鬼一般,把年夏人性中最黑暗的一块剜割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她觉得可怖极了。
她在床上躺了七天。全由简笛中午休息晚上下了班上上下下的跑。
第七天,傅禹打来电话:“你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托你家祖宗的福,我居然还能活着。”
“不要这么说。我今天去看你。”
年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无助。她虚弱得只有一口气,想要阻拦傅禹,却没有力气。她想要杀了傅禹,然而她举不起这刀。
她只有去恨他,入骨一般那样恨,这恨几乎吞噬了她。
“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不要,等你好了,我们还会好起来。”
“我们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好了。你走,听见没有?”年夏感觉自己要抓狂了。她感到如果傅禹再不走,她就要往这墙上开始撞头了。
哪知傅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床边。她心一惊。
“年夏,之前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现在连我们的孩子也没了,我不能失去你!”说完就抱住余年夏不放手。
真是个无赖!他居然有脸说这些!年夏气得在发抖。她却没有力气把傅禹推开。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傅禹哀求道,甚至带着哭腔。年夏从未看到他这副样子。
年夏现在的身体禁不起太多折腾。她说:“我想睡了。我真的很累。”
“所以你答应重新开始了吗?”傅禹依旧纠缠。
“你能放过我吗?我真的没有力气了。”年夏无力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傅禹依旧赖着不走,他去厨房给她开始煲汤。她昏昏地睡去。
过了很久,年夏朦胧中听见傅禹叫她的名字:“鸡汤好了,你起来吃点。我多放了红枣。我走了。”
她听到了,在被子里绝望地哭了起来。
她又休息了几天。公司那边开始屡屡打来电话,太多事情需要处理。她原本请了病假,也没说要几天时间,连宋嘉都没告诉。宋嘉一直以为年夏是犯了胃病。
年夏去公司第一天,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像大厦倒坍一样,站着的时间超过五分钟便觉得小腹坠痛难忍,尤其是左侧小腹更是感觉如冰窖一般地冷。我完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在心里悲哀地想。
是傅禹,是这个男人毁了她。她之前居然还想轻易地放走他。不行,我要报复他折磨他不能让他从此轻松过活。
毛姆说,苦难多数情况下,只能让人变成宵小,心生报复。但彼时的年夏深陷仇恨中,完全不自知。
苦难将年夏折磨得不成人样。她一天天觉得小腹冰冷绞痛起来,开始一次次地去医院检查,跑遍了南京的各大医院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然而她就是觉得冷,觉得痛。医生们一次次告诉她没有问题,她变得不相信所有医生了。
她告诉简笛她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了,因为听说抑郁症会让人莫名其妙地感觉身体疼。
简笛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怜了。“什么抑郁症!没有的事!你不能因为遇到一个恶劣的男人就变得怀疑自己,知道吗?这是最可怕的。”简笛简直气坏了。她要是个男人,估计早就把傅禹的腿打残了。
年夏静静地等着詹斐君的回复。她预感了他的反应的。
“你杀了你自己的小孩?”詹斐君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嗯。”
“你这个刽子手!你还有人性吗?余年夏,你好可怕!”
年夏看到他这样骂她,倒无端放下心了。她猜到他会这样骂她。可能还有更厉害的。她想。
她太知道詹斐君的喜恶了。她想报复他的猜疑,就拿起了这把利刃毫不犹疑地向詹斐君的软弱处刺去。
结果是两人都痛得撕心裂肺。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她想。
詹斐君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生都未曾深陷恋爱中,大学时有一个相互爱慕的女同学,但是因为担心没有未来也一直没有向她表露过心迹。工作以后他现在的妻子疯狂追求他,他也觉得自己要结婚,就结了婚。詹斐君的一生平静无澜,他不奢求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一直认为无论男人女人都要从一而终。
而余年夏,这个女人的出现,打碎了他以往的一切原则。爱上了妻子之外的女人,于他而言已经是非常艰难的冒险。
她今天告诉他这么些,他情愿从来没有听到过。年夏竟然是这样的女人。天哪,他爱上的女人。
他的年夏,应该是美丽的,善良的,无瑕的,可爱的。
詹斐君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丑恶的事情发生在余年夏身上。如果接受了,那他一定是疯了。
他突然失意到极点,从未感觉如此挫败。他不想再和年夏说什么了。
感觉像一下子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悲伤向他袭来,这个事业有成玉树临风家庭完满的男人。他觉得他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