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根没料到夏航会认识自己，难道说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人告诉了他？可不对啊，他人在台上，根本就没有人过去！
犹豫了好一阵子，武杰这才勉强起身，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嘘，是因为听到场上有人发出了嘘声。甚至还听到了一句，原来真是一个愣头青啊！”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马上又引起了一阵笑声。就连那些反对夏航的评委当中，也有人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愣头青？那你觉得，到底是我愣还是你愣？”夏航脸上还是极为淡定，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
“你……我……”武杰似乎成了结巴，过了片刻他突然又道，“当然是我愣了。”
“为什么？”夏航追问道。
“你是主讲者，而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听众。如果我在这会儿还非要说你愣，岂不是天下最大的傻叉？”武杰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挺直腰杆大声回应道。
“你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只可惜未必是真话。”夏航的语调略微抬高，“当着众人，你说一句真话有那么难吗？如果连真实性都做不到，你又如何做一名合格的中医？”
哇靠，这小子够狠的啊！只用了三两句话，就一下子把武杰方才的表现上升到了做医生是否合格的角度。
这一刻，一些胆小怕事的家伙已经开始后悔起来。他们担心夏航之后也会点自己的名，询问起哄的真正原因。
“我不过只是嘘了一下而已，你至于要拿此事硬往中医那里扯么？”武杰理直气壮地反击道。
他不傻，自然也看出评委当中有一些与夏航并不在一条战线之上。既然如此，今天我就要硬气一些，看你这个愣小子怎么应对？
“我早说过了，嘘我是小，不说真话才是大事。”夏航的声音悠悠然然，传遍了每一个角落，“真实，这是做人的一个基本原则。而做人，则是一个医生最起码的职业素质。如果你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你就没有任何资格在这里狡辩！”
他强有力的话音一落，随即凌厉的眼光又看向另一侧：“谭俊成，你起来说说看？”
夏航盯向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以他的耳力，当然听到了正是此人叫他愣头青。这家伙来自春城的一家中医院，还是个主治医师。
不知是慑于夏航凌厉的目光，还是压根就不怕事，中年男子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看来你记人的本事一流。噢对了，你的听力显然更出色。我承认，愣头青是我说的。怎么样，真实吧？”
“那是因为我谭俊成一向就是这种个性。不喜欢虚假，更讨厌虚伪。而你呢？依仗着年轻，兴许还有某种背景，就跑来担当讲座的主讲人。可直到现在，却没给大家说出半点有关中医的知识。这岂止是愣头青？简直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也等于是浪费生命！”
“做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再者，你觉得自己够格吗？如此重要的讲座，我真不明白为何安排你来打前站？噢……我想起来了，你好像也是评委之一。不过在我看来，你这个前锋真不怎么样。”
谭俊成一口气说完这些，还伸出食指轻轻地摇了摇，然后直接坐下。
场内一片静寂。过了半晌，从另一处突然响起了一道掌声，继而又稀稀落落地多了几道附和。但掌声并没有传染下去，那寥寥几人自觉没趣，会场内再次安静下来。
更多的人觉得此男子胆大妄为，有种故意搅局的意味，所以用沉默投了反对票。不过，评委当中却是有人暗喜。
“好！你说的很好，至少让我看到了你真实的一面。从这个角度出发，你比武杰强很多。”最终还是夏航自己打破了宁静，“OK，听从你的意见，我不再说什么做人之类的。但希望你率直认真的个性，也能体现在平时的问诊当中。”
“经过方才的小插曲，相信各位对真实二字有了自己的认识。看病不是攻关，更不是交际。我们不仅要鼓励病人直言，更要主动说出自己所能看出的一切。”
“只有弄明白了做一个合格中医所具备的基本素质，我们才能在实践中一步步地充实、丰富并完善自己。有人说这些话听着很空，还不如来点干货，而我想说的是，中医本身就是一套完整的体系。这一点，没人否认吧？”
下方是一片赞同声。这是中医与西医最大的区别，也是中医引以自豪的主要所在。
“人是一个整体，而人与大自然同样是整体而不可分割。具体到人身上的各个器官与组织，更是彼此相连、相互影响。”
夏航说到这儿，突然转身在黑板上快速画了一副简单的图案。一个人，站在阳光下，四周有水有树。寥寥数笔，栩栩如生。如此画功，倒是令众人在惊讶的同时心生佩服之情。
先不看这个年轻人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墨水，单就他这份淡定就不简单，而且他居然还有着很扎实的绘画功底。
“人的身体健康，会受到四季不同气候与四周环境的影响。同样，我们经常提到的一些养生，更需要随着季节的变化而采取不同的方式。这些都表明人与自然是密不可分的统一整体。”
言毕，他又在人体上勾画了几个系统，比如呼吸系统、消化系统与循环系统。他在旁边用遒劲有力的大字标注清楚，结果潇洒飘逸的字体令大家又是眼前一亮。
“中医，其从诞生那一刻就没有忽略人所生存的环境。而在断定某个病症时，更是会结合其它部位来做客观全面的分析，这是中医的精髓。”
“这说的是中医学本身的独到之处。而身为一名中医，除了要有过硬的医术之外，很重要的一条就在于行医者本身的素质。我之前说的做人就是从医者的一项必备条件，既要真实，又要问心无愧，更要心中有病人。若人人如此，又何愁中医的未来？”
“说的好！”
夏航的话音落下之后，中间的嘉宾位置传出一阵朗朗之音。很快人们注意到正是那位大领导所言，紧接着有人给他递过一个话筒。
“小伙子说的太好了！关于做人，又岂只在医疗领域？如果我们大家都学会了做人，爱岗敬业，又何愁华夏的未来？夏航是吧，请原谅我耽误你了这点时间，请继续！”
夏航被大领导当众首肯，引发了台下之人阵阵掌声。那些心怀叵测的评委，以及那些故意捣乱的选手等人，此刻显得非常憋屈，但表面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娘的，这臭小子信口开河一番，居然还赢得了领导的赞扬。真他么是走了****运了！”其中一人在心中如此骂道。
“哼，不过是在那儿夸夸其谈，顶多就是个纸上谈兵。却他么地被领导夸奖，甚至领导也记住了此子的名字，真是没天理了！”另一人眼红的不得了，恨不得也上去表演一番。
等场内安静下来之后，夏航继续他的演讲：“由于今晚是首场讲座，所以我不想涉及到更具体的细节，只在这里泛泛而谈。目的在于给大家提供一个思路，比如知道了中医的整体观，将来诊断时的视野就会开阔起来。知道了做人的重要，以后就会改正不足，以更阳光的态度投入到工作中。”
“顺便呢，我也想说一说这次中医大会的项目安排。因为我听到了一些微词，说什么以往都是比赛实际操作。而这一届，弄那么多相关环节做什么？简直是画蛇添足！”
“我想说的是，以往是以纯比赛为主，所以被称作‘华夏中医技能大赛’。参赛人数少，涉及面也窄，自然就会越来越萎缩。而如今，我们肩负着振兴中医的重任，更有‘国际中医精英赛’在等着我们，所以一切就得变！”
“怎么变？很简单，我们最需要的是那些全能型人才。而中医全能，又怎么可能脱离对中药材的认知？所以，下午的第一场考核就涉及到了很多相关的中医知识。而这些知识，我觉得对一个中医而言是必须掌握的。”
接下来，夏航简单提及了一下考核的结果。言语之中，自然流露出了一些失望。就在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全能型人才？你看看人家西医，专攻某一项，所以大成者很多。你倒好，希望个个都是万金油？什么都知道点，却无一精通，这叫个什么医生？还能给病人看病吗？”
说话的是一个长发男青年。夏航脑海迅速调出了此人的资料——吴大海，二十九岁，来自南涯，是一家中医院的X光工作人员。
“吴大海，你曲解了我的意思。让大家全面了解中医，是为了给自己提升医技打下基础。这与精通某一项并无矛盾。”夏航淡淡地回应道。
“哼，曲解？在此不想和你争论这些，就拿我来说吧，我是做胸透的。近十年的经历告诉我，把这一块做好就足以。事实上，我也做的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