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左轮手枪，没有装消声器，漆黑的枪口就这样笔直地对准了顾宁汐，冰冷而无情，犹如黄新的脸。
后座上那两兄弟对看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是迷茫的，显然他们也搞不清顾宁汐和黄新是在闹哪一出。
车里依旧回荡着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的场景音乐，只是那乐音已经从第一幕的《干杯舞》转到了第一幕的终曲。
“请少夫人把手机放下。”
黄新的声音和往常无异，就和她回复顾宁汐指令时的声音是一样的，只是那句“少夫人”，却显得尤为刺耳。
顾宁汐没有把手机放下，也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她只是看着黄新，问：“是谁允许你用枪指着我。”
“大少爷的命令，黄新不敢不完成。”他回答道。
“包括用我的性命来交换？”顾宁汐反问。
“请少夫人不要为难我。”黄新声音依旧没有半点情绪，只是扣在扳机的上的食指却微微动了。
“好，我放下。”顾宁汐盯着黄新的脸，慢慢地说，同时把手机轻轻松开。
“请少夫人下车。”黄新也盯着顾宁汐，声音冰冷如机械。
顾宁汐没有下车，她知道自己如果下车了，那才是把自己推向死亡的选择。
就算是莫彦东真的要黄新让自己下车，就算她和莫彦东联系会有被录音的风险，但他们已经说了那么多，后座那两个人要录音要发消息早都做了，现在才来担心，是不是有些太苍白了。
更何况从她敢把自己知道顾槐死亡的真相告诉那两个人的时候起，她就做好严昊天也会知道的准备。
若说黄新是担心莫彦东和她的关系被严昊天知道，那就更加是不可能了，因为她和莫彦东有合作，那是严昊天不用想都知道的事实，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黄新真的那么担心她的身份会泄露，对她的称呼就不是“少夫人”，而是“顾小姐”。
所以，这种种迹象都表明，黄新胁迫顾宁汐下车，根本不是因为莫彦东的命令，而他这样不愿顾宁汐打电话给莫彦东，甚至不惜为此和顾宁汐摊牌，顾宁汐敢肯定，他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那么他刚才那通电话是真的打给莫彦东用来迷惑他，还是打给严昊天汇报现在的情况，或者说是打给蔡雅雯，甚至是打给莫泽凯的？
黄新既然敢用枪指着自己，那就意味着他根本不怕自己会揭发他，这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很可能想要把自己置之死地，或者说，他能确信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莫家，无法将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告诉莫彦东。第二，就是他确信自己这么做，即便被莫家发现，也不会受到任何责罚，那个人在莫家的权力足以压制莫彦东。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是冯月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毕竟自己和她还是合作状态，自己也没有表现出要背叛她的行为。
其次，是严昊天的概率也不大，毕竟如果黄新真的和严昊天有勾结，那严昊天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活动轨迹，如果严昊天有心要抓自己，不是没有比这个时机好的，他分分钟可以再如法炮制一场车祸，让自己死得粉身碎骨，已绝后顾之忧，而且听莫焕说，黄新已经在莫家工作了二十年，而且他是个孤儿，离开孤儿院后就来莫家工作了，也就是说黄新是严昊天安插进莫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她对于严昊天能否贿赂或威胁到黄新，也表示很怀疑。
那么人选只剩下莫泽凯和蔡雅雯。
黄新是莫泽凯亲派给她的人，顾宁汐也一直觉得黄新的职责就是替莫泽凯监视自己，他听从莫泽凯的指令行事，也最恰当不过。
莫泽凯虽然频频给自己厚待，可是顾宁汐不敢因此而以为他就是对自己青眼相待，莫泽凯的心思她猜不透，也不敢猜。
可是，把自己除掉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如今对他而言，自己不过就是一只蚂蚁而已，而且他不是需要自己生下莫家的孙子吗，难道又是自己想错了？
但就算他不在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莫泽凯有什么理由要除掉自己？是不满她对冯月的态度？可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和冯月私下的协议？更何况她一直忙于公司的事，对莫家的纷争，除了暂时骗得冯月的信任以外，其他的真是想插手也是有心无力。
而且她在他面前已经足够的谦卑，顾宁汐实在想不通莫泽凯为什么要对付自己，但他的行为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逻辑去判断，对他来说，也许一个不顺眼，也许是旁人的一句话，就可能是他要对顾宁汐下手的理由。
那么蔡雅雯呢，她无疑是策划这次事件最大的嫌疑人，她有足够的理由要除掉自己，即便自己现在看起来对她毫无威胁，可是顾宁汐知道，她对自己曾帮助过莫彦东逃出生天的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而蔡雅雯想和严昊天联手也是很简单的事，她的干儿子是田虎，她要想和严昊天取得联系只要通过田虎就可以，而且他们之间以前就有过联手，他们这次再度联手，也不足为奇。
这样一来去，就能解释为什么后座那两个人能醒来得那么快，这很可能是黄新动的手脚，他很可能是在单独用车的时候，自己偷偷把药的份量减少，如此汽化而成的迷烟效果自然就弱。
蔡雅雯是莫家二夫人，她比严昊天容易控制黄新，所以黄新伤口听她命令做事的可能并不低，可问题又回到原点，那就是如果这次真的是蔡雅雯和严昊天联手布下的局，那么按理来说严昊天有更多合适的地方下手，他没必要等到今天自己戒备最森严的时候才动手。
而且严昊天那边的人似乎也不知道和黄新合作了，当然这很可能只是严昊天的保密使然，但是这两兄弟既然连她爸爸的死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严昊天如果真的和蔡雅雯联手，而他们又是执行者，严昊天没有理由不告诉他们。
难道是他们一直在演戏，还是说因为蔡雅雯那边有什么难言之隐？
又或者是，其实这一切都是蔡雅雯这边一手策划的。
蔡雅雯没有和严昊天合作，是因为担心被莫彦东和莫泽凯查到，所以她收买了黄新，并且选在今天严昊天也想掳走自己的时候行动，她或者是想让黄新解决自己，并且把严昊天当做替罪羔羊，或者是故意让严昊天掳走自己，让自己在严昊天的手里受尽折磨。
可是，蔡雅雯又如何知道严昊天今晚必定会动手？即便她和莫彦东，那也只是猜测他可能会动手，同时诱导他动手而已，但即便如此，他们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觉得严昊天必定会对自己动手的信心。
而如果严昊天今晚真的没有动手，那么黄新对迷烟做的手脚就有可能被莫彦东发现，而黄新也没有可能是在接到通知行动的消息之后才动的手脚，因为时间太紧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单独完成这一切而不被别人发现。
除非，莫北和莫诚也是被蔡雅雯买通了，那这样一来就是另算了。
可是，蔡雅雯真的能买通这两个人吗？毕竟那是冯月的心腹，也是被冠以“莫”姓的仆人。
要是今天严昊天只是来探探自己的虚实而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行为，那么黄新很可能就被暴露，而就算是现在，只要自己不死，只要自己能撑到莫彦东的到来，那么他们的事迹一样会暴露，更何况还有后座那两个人，黄新也得确保严昊天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就是给了严昊天一个把柄。
而且，要不是今天的事，顾宁汐都没想到黄新居然有谋害自己的心思，黄新作为自己的司机，他对自己的行踪可以说是十分了解，黄新如果真的是蔡雅雯的人，那么对她来说，黄新可不是一颗说弃就能弃的卒子。
在没有绝对握把的情况下露出底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于蔡雅雯而言，不仅折兵，还很可能会把夫人也赔了，莫泽凯可以不在意顾宁汐的生死，但他绝对在意，蔡雅雯违背他的意思。
或者说，是挑战他的权威。
一旦蔡雅雯惹恼了莫泽凯，那后果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现在蔡雅雯他们正占上风，他们只需要安安分分，莫家家主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给莫彦斌，至少从现在的牌面上来看是如此，他们没必要做这种风险高回报低的事。
蔡雅雯应该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至少在大事上不会，就算她会，何倩也应该拉住她，所以，如果这真的是蔡雅雯的手笔，那她到底是如何得到的信心，觉得她一定有把握获胜？而且为什么目标是她而不是莫彦东？该不会真的是蔡雅雯真是一时想不开，以为她占优势就能为所欲为？
“少夫人，请下车。”
黄新的声音又在耳畔重复了一遍，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的声线，没有半点的偏差。
不用想，黄新刚才说莫北还有五分钟就到显然是骗她的，甚至于她将自己运到这个废弃的厂房区，莫彦东估计也是不知情的。
也就是说，她的救兵还不知道在哪里。
莫彦东能察觉到黄新的不妥吗？她该如何通知他？
心下摇了摇头，她不能总想着依靠莫彦东，她至少要确认黄新到底在谁的麾下。
如果是莫泽凯派来的，如果他真的有心除掉自己，那她几乎没有任何生机，但如果是蔡雅雯，她还能和他谈一谈，而黄新的主人是谁，直接影响她谈判的侧重点。
“少夫人，请不要逼我。”
黄新的声音打断了顾宁汐的思绪，她看到黄新的食指往内微微收了收，显然是想对顾宁汐开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