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彦东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是他周身却围绕着一股寒意。
顾宁汐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两个字：“都是。”
“都是，”莫彦东本来一直，然而当他听到她这两个字时，他的心底却突然像有一簇火苗，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你除了公司复仇王晓萱和廖文庆以外，你还会想什么？”
“我……我还会考虑自己。”顾宁汐垂下眸说。
“呵呵，你会考虑自己？考虑什么，是如何自残比较舒服是吗？”
“我没有……”
“还没有？你竟然会想用自残的方式去掩饰擦伤这样的小事，我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有双重人格，不，不是双重人格，应该说是双重智商。”
“莫彦东，这句话我原话奉还。”顾宁汐毫不客气地说，“我问你，既然昨天你们已经有打击严啸云的准备，为什么还要答应我派人去接应晓萱，我能理解你不告诉我是为了保密，但至少你可以跟我说你很忙你有紧要的事去做，我就不会麻烦你了，你在这个时候应该专心去对付他，不应该分神的。”
“你应该说是今天凌晨，”莫彦东纠正了她的话，“同样，如果我知道严昊天要出货，我也绝不会去接应王晓萱。”
事实上，直到今天凌晨他到了夜魅酒吧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严昊天和严啸云打算出货，因为虽然他们是盯上了Holiday公司，盯上了被他们委任的船运公司，但严昊天很狡猾，他们不是只给船运公司一单生意，而是有十几单。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经常临时改变出货时间，有时候是延期有时候是加急，常常弄得船运公司焦头烂额，然而本着有钱就是大爷的原则，因为人家给的钱多，美其名就是为了买服务费，于是乎尽管被人耍得很惨，但为了钱还是一次又一次帮Holiday公司改变货物出港的时间。
当然，货物出港是需要报备海关的，不过一般只要在出货前二十四小时之前向海关申报就可以，而且本着朝中有人好办事的原则，那家船运公司的发小刚好在海关里颇有话语权，所以说他们的货物要出港，即便只提前了半小时向海关申报，那也是分分钟就能出港的事。
刘国华虽然是公安局局长，但海关不归地方政府管理，简单来说就是刘国华管不到海关那边的人，当然联手打击犯罪是可以的，但偏偏刘国华和人家海关关长都是性情中人，也就是他们看不惯对方是不会掩饰的，一见面就互相嘲讽，连带两方人马都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久而久之，除了必要的公务往来，他们都忘了他们之间还可以合作的事。
所以说，即便名字严家的毒品是要销售到海外，但是刘国华还是没有和海关通力协作，因此对于他们货物的出港情况了解，自然就落了下风。
至于如果你问刘国华为什么不和海关合作，他绝对会告诉你，因为这是警队里的机密，当然是涉及的人越少越好，他们又不是不能盯着码头的出货情况，没必要多冒这个风险。
于是刘国华就是用这句话堵住了莫彦东的嘴，再加上严家那边制造的烟雾弹，他们又不敢做得太过着迹，免得被严昊天和严啸云发现他们被盯上，所以说这次他们出货竟然能被抓个正着，还能发现毒品是藏在大理石里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要知道，这大理石里头藏了毒品，可是连缉毒犬都闻不出来，海关那些设备也检测不出来，唯有把大理石敲碎了，才能发现这些毒品。
“原来是这样。”顾宁汐听到莫彦东这番话，才知道他们能逮住这批货是多么的不容易。
“不然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喜欢逞强？”莫彦东的语气虽然已经平缓了下来，但依旧是带刺的。
“可是虽然你们逮住了他们的尾巴，但别说要把严昊天入罪，就算是严啸云，他们要为他开罪也不难，我觉得，他们最多只是牺牲一个汪贸才。”顾宁汐倒是没有在意莫彦东这样的态度，而是开始做起分析。
见顾宁汐这样，莫彦东心下暗叹了一口气，“单凭这件案子，的确是不太可能让严啸云入罪，但至少能折一个汪贸才，对他们严家来说，也算是折了他们一只肩膀。”声音已经没什么波澜起伏。
“可现在也缺少交易的证明，而且我想了想，还有可能连汪贸才都起诉不到，或者会被减刑，因为他有可能用‘不知情’为由把责任推卸责任给他的下属。而且我刚才也查了相关的案例，虽然在《刑法》上规定运毒和贩毒在量刑上是一定的，但性质不同，往往在实际情况下，运毒的量刑都会轻一些。”
根据《立案追诉标准三》中，对贩卖规定的特征是“明知毒品而非法销售或者以贩卖为目的而非法收购”，简单来说，重点就是得有钱参与。
也就是说，从法律的角度上讲，要定性汪贸才是贩毒的，就必须要证明他具有贩卖的特征，然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警方是无法证明这一点的。
“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莫彦东把急救箱收拾好，站起身将箱子放回原处。
“我觉得既然已经知道是跨国犯罪，一开始就应该寻求国际刑警的帮助，其次你们应该把这批货放走，派人追踪货物流向，如果买方交易的形式是转账，那就调查他们严昊天他们最近账户的情况，如果他们是现场交付，那直接就能坐实双方的贩卖性质，如果是现场交付，严昊天在澳洲那边肯定安排好负责收货的人，而且在洪盟里的地位也不会低，如果能从他们的言语中暴露严昊天和严啸云是知情的，那他们两个就逃不掉了。”
这样大宗的毒品交易，顾宁汐觉得严啸云和严昊天不会完全当甩手掌柜，金额等方面的细节肯定得由他们来谈，亲自敲定才可以完成这笔买卖，“就算没这样的运气，但一连逮住两个他们的人，这样严昊天和严啸云要为自己开罪，难度也会大一些。”
“你把事情想得太过理想化了。”顾宁汐的分析都没有错，也有不少这样的成功案例，但是她忽略了现实这个因素，“我不妨告诉你，这条线索其实就是澳洲那边给我们的。”
见顾宁汐不太明白自己所指，莫彦东又说：“很多人只知道严家是走私起家，但都不知道他们走私的是什么，其实他们是走私军火，但走私军火也只是他们顺带的，贩毒才是他们的核心业务，他们最喜欢把毒卖给澳洲，因为钱多，因此对于严家的消息，澳洲那边和刘国华一直是情报互通的。”
“既然已经是早有合作，那为什么还要选择在境内打击他们？”
“因为他们在澳洲那边的火力很猛，据说RPG对他们来说都是标配，还个个都不怕死，而且他们在那边早就形成产业链和利益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破。”
莫彦东微微一顿，“另外，你也知道欧美对所谓的人权有多尊重，澳洲对毒品的容忍度远比我们国家大，他们甚至还有合法的吸毒室，所以万一这批毒品他们控制不住流入市场，他们来说代价是沉重的，所以我们首要的任务，是确保这批货不被流入市场。”
事实上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尝试，上次他们发现严昊天发货到澳洲时，他们就本着不要打草惊蛇的理念，尝试在货到了澳洲这边再下手，他们本以为去取货的人只有几个，火力不会很猛，却没想到人家早在拿货的地点埋伏了人，几乎人手一只M4A1，他们这边却都是小手枪，怎么跟人家打，于是他们只能逃啊，幸好人家没有追，不然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经过这样的惨痛教训，澳洲那边有点怂了，他们只希望能把货堵在国门之外，至于能不能把这个大毒枭收归监狱，这不是当务之急。
其实顾宁汐本来还想问刘国华这边为什么不能派人手去帮助澳洲那边协助调查，但顾宁汐觉得这其中应该有很多不得已，而且也许已经牵涉到内部机密，于是就不再问下去。
“虽然这次不能把他们一次性连根拔起，但你也不用太失望，最低限度也能让他们损失了这一批货，得让严昊天心疼很久。”莫彦东安慰她说，“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你说是不是？”
“我怎么会失望，”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严家既然能纵横黑道这么多年，那么肯定是有他们的过人之处，“我知道能打击到他们就已经不错，最重要是能截获那批毒品，不让它流入市场祸害他人，而且现在严啸云还被带去调查，严昊天丢了货也要跟澳洲的买家交代，想必还有很多需要操心的事，一时半会是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公司现在的情况是基本稳定，等她熬过与股东的对赌协议，她就可以把心思放在对付严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