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是小隐啊。”
安隐在安妈妈的病床旁坐下来,他在剥桔子,看上去很有耐心,甚至把橘子上留下来的内部脉络都一起清理出来,动作也很慢。
安妈妈的脸颊上带着些迷茫的神色。
“你……你是谁啊?我不记得你了,啊,你是小浅的朋友吗?虽然不记得,但我看你好像有些眼熟,是谁呢?就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在安妈妈彻底失去理智的那时候,正是安隐病情最重的时候。
那时候,医生甚至一度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离世的安爸爸、病危的安隐,都成为催化安妈妈发病的内因。
现在的安妈妈选择性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也把安隐整个人从记忆里挖走。曾经安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现在竟然一丁点儿记忆都没有留下。
安隐苦涩的笑了笑。
“也对,我早就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了。我……可还总惦记着您呢,妈,我是您的儿子。”
他抬起头,目光里带着真切。
“儿……儿子?我怎么会有儿子呢?没有的,我只有一个女儿,她今天还来看过我,刚走,刚走……”安隐的话,对安妈妈来说,也无疑是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她喃喃的说着,思维陷入混乱。
“您忘了?我以前可是您最疼爱的孩子呢!你还总说,像我这么帅的孩子,长大之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家的女儿。”安隐说着,嘴角轻微抬起,深呼吸,似在调整着情绪:“我生病的时候,您哭的很伤心,还说如果可以的话,愿意替我生病,替我去面对死亡,这些,您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么?”
安妈妈不再说话,她的目光显得有些混沌,眼睑痉挛着。
“五年前,我们安家失去了一切,妈您的记忆也出现了问题。”安隐低下头,把剥开的橘子递给安妈妈,嘴角一挑,是有些扭曲变形的笑:“妈,给您。”
“什么……什么失去了一切?”安妈妈颤声问道。
“我以为您只是忘记了一切不重要的事情,没想到您连我们家的仇人都忘记了。”安隐挑眉说道:“就像是我姐,她就要嫁给我们安家最大的仇人了。”
“小……小浅?”
“您还记得她,可惜她不值得。她是个没骨气的女人,早已经被奢华的生活迷离了双眼,只知道死心塌地的跟着她的富二代未婚妻,就连妈你的死活,也不顾了。”安隐说话的同时,右手一直擎着那橘子。
可安妈妈没有接过去。
他似乎失去耐心,脸色微变,顺手将那橘子扔进垃圾桶里,发出一身闷响。
“你说我女儿的坏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滚出我的房间!立刻给我滚出去!”安妈妈颤颤巍巍的抬臂,指着病房门口的方向,说话的口气,也有些重。
安隐抿唇,脸部肌肉隆起,切齿道:“妈您真是偏心啊,就算是得了这种病,心里想着的还只是我姐而已。就连我的名字也记不起来了么?”
安妈妈皱眉,呼吸很急促。她似乎有些不舒服,脸色苍白,手掌也颤抖起来。
可这些细节,全然被安隐忽略,他只顾说下去。
“就算您忘了我,可也应该不会忘记安敬国这个名字吧?”
安妈妈猛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说:“你认识敬国?”
安敬国,是安爸爸的全名。
“我当然认识,他是我最敬重也最亲近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对我最好。”安隐微微抬起下巴,斜视着安妈妈,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眸子里,才流露出一丝人性的温情,可那种温情可在顷刻之后,被仇恨取代,他切齿道:“可他已经被人害死了。”
“你说什么?!”
安隐只是冷笑,对安妈妈的质问不置可否。
“你说敬国他死了?你胡说八道!”的安妈妈的声调陡然抬高,显得尖锐刺耳。
安隐扑上去,一把捂住安妈妈的口鼻,压低嗓音说:“妈,您说话的声音要小一点儿,如果惊动了那些医生,可就不好了。”
“啊!”安妈妈拼命的挣扎,可她的身子本来就虚弱,根本没办法从安隐的束缚当中逃出去。
“安敬国是我爸爸,也就是您的丈夫。可惜在五年前,他已经被唐陌愈设计害死。那个家伙还侵占了我们安家所有的生意。是他害的我们安家家破人亡,也是他把妈您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安隐狠狠的捂着安妈妈的口鼻,恶狠狠的开口:“这样的男人,我姐还要嫁给他!”
“呜呜呜……”
安妈妈还在挣扎,她的手抓破安隐的脸。
那粗暴的动作似乎是彻底激怒了安隐。
他的余光落在床头柜上,看到那柜面上放着的镇定剂药片。他几乎没有犹豫的一把抓过来,也不顾药量的一股脑塞进安妈妈的嘴巴里,之后就又狠狠的摁住她的口鼻,让她没办法吐出来,只能尽数咽下去。
“妈,你也该醒醒了,要报仇,我一个人行不通的。如果有您的帮忙,就不同了。”
吃进镇定剂的安妈妈,挣扎的力气小得多,就连喊叫的声音也发不出了。
安隐这才松开手,把安妈妈放躺下来,声音也随后变的柔和起来:“妈,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现在不想起来的话,将来发现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那个男人,您会更加痛苦的。”
“不,不,敬国没有死,他只是在国外忙生意,时间到了,他就会回来的。”安妈妈摇着头,喃喃自语,可泪水忍不住的涌出来。
就算思维还在欺骗自己,可身体已经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她很清楚,安爸爸已经死了,可她的思维仍旧在欺骗自己,仍旧不肯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安敬国死了!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安隐抬高声调,几乎是在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撕碎了安妈妈对自己记忆的伪装。
泪水已经打湿枕巾,兀自的还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