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散场之后,安浅又带弃心去吃了夜宵。直到九点多钟,才送他回家。
弃心有些困了,在车上依靠着安浅,微闭着眼睛,看上去昏昏欲睡。
安浅轻缓拍打着弃心的后背。
她在纠结,有些话想问弃心,但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在吃夜宵的时候,她已经在纠结了,直到此刻还在纠结。
距离吕思琪的别墅,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安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弃心啊,阿姨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嗯。”将将入睡的弃心,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嗯,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就我们今天看的那电影,如果你是电影中的那个小男孩,你会原谅那个妈妈吗?”安浅语气很轻的问。
看上去她是挺平静的,但紧张到爆,她可是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因为弃心的回答而背过气儿去。
弃心听到安浅这么问,坐直起来,揉了揉眼睛,几乎是轻描淡写的回答:“我不会原谅的。”
安浅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什么遏制住了喉咙:“为……为什么?可电影中的妈妈,也是出于无奈才把孩子交给别人抚养的啊!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的对吧?”
她现在脸上的表情,真真儿可以说是笑比哭都难看了。
“可我不喜欢陌生人做我妈妈。对电影里的小男孩来说,冒出来的这个妈妈不就是个完全的陌生人吗?”这小家伙看个电影,分析的还挺透彻。
安浅听他这么说,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想当然的得出一个结论,于是微笑说:“那就是说,如果是个熟悉人的话,你会原谅而且接受她的对吧?”
“不会啊!”
安浅差点一口气儿把自己憋死。这小子说话挺呛人啊!
安浅瞪圆了眼睛,讶异的开口说:“为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去原谅一个,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掉的家伙?再说,我很爱我现在的妈妈,她对我超级好,如果我跑去喊另一个人妈妈,她肯定会伤心的。”弃心看上去三观超级正。
但安浅的心,却是跌入谷底。
“可……可或许你妈妈也想你去接受新妈妈啊?”她此刻的嗓音有些干涩,也或者是因为心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话说出来,似乎是有些自私的。
弃心的眸子转了转,似乎真的是在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好久才说:“不会的。就算我妈妈嘴巴上说,同意我喊另外一个人做妈妈,但她一定会伤心的。她肯定不会舍得让我离开。我敢确定。”
他的话,说的很笃定。
“是……是啊。”安浅只能干涩的跟了这么一句。
“这些都是假设而已,我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妈妈嘛!安浅阿姨,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弃心最后说这话,有点儿小埋怨的味道。
好像别说是事实,就连这种假设,他也是接受不了的。
“只是……做一个理性探讨而已啊!”安浅自圆其说,她抱着弃心让他依靠着她躺下来。
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去看他的眼睛,才能不让它发现她眼睛中的失落。
但弃心似乎睡意全无,他抬着小脑袋,盯着安浅,很心地开口问:“阿姨,你没事吧?”
安浅整个人都是不好,勉强带了点微笑说:“没事。”
距离吕思琪的别墅,只有不到三分钟的路程。从安浅的角度看过去,已经能够从那层层叠峦的树林中,看到那一抹橘黄色的灯光。
车在别墅门前停下,保镖帮忙将车门拉开,弃心跳下车去,回头望着安浅,皱着眉头问:“阿姨,你不进来坐坐吗?或许可以喝杯咖啡啊!”
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喜悦的光芒。他有些期待,似乎想要安浅再在这里留宿。
安浅也知道不跟吕思琪打声招呼,似乎有些不妥当。但她实在没有心情,就连面对弃心时候的微笑,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不进去了,我还有事要做。你帮我跟妈妈说,说我先走了。”安浅的心很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她的目光,始终躲避弃心。
弃心看上去有些失落,微微低下头,似乎考虑了片刻,才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阿姨再见。”
安浅微微颔首,她看到弃心转身离去,小小的背影几乎就要从她面前消失不见。
“弃心!”安浅忍不住喊了一声。
弃心停下脚步,他扭着头望着还在车上的安浅。他的侧脸铺上了橘黄色的灯光,好像是镀金的孩子。他的双眸中,带着一丝疑惑。
“如果……我是说如果,电影里的那个女主角,是安浅阿姨我的话,你也不会原谅她对吧?”安浅呼吸急促,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徘徊了很久,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
就好像,如果今天不问出来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去问了。
弃心先是皱眉,似乎是在思考。
安浅很紧张,攥紧了拳头,掌心里可全都是汗水。就好像在读书的时代,等待成绩公布时候的那一瞬间。
忽然的,弃心的嘴角微微抬起,似乎是想通了似的开口说:“安浅阿姨是我的女朋友,又怎么可能成为我的妈妈呢?这种假设完全不成立的。”
他说完,转身离开。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玄关位置。
安浅的心沉下去,弃心的回答似乎说明了一切。不管是谁,只要是抛弃过他的人,他都是不会原谅她的。
这种执拗的性格,跟那个家伙还真是如出一辙。但对安浅来说,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比起让那孩子痛恨自己,倒不如让他将这种仇恨转移到别人那里。
一瞬间,安浅的脑海中产生这样的想法。安浅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想法是很危险,如果让这种想法继续持续下去,就好像在玩火的孩子一样,迟早是要将自己焚毁的。
但奇怪的是,安浅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甚至,控制不了自己将要做出的选择。
危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