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清梨苑时,天已有些擦黑了,进院子问了丫头,却说洛玉还未回来。
宛茉吩咐着先备了水,又叫人搬了两盆冰在房里,洗漱完后总算清凉了些,整个人好像重又活过来了。
简单吃了些,又给洛玉留了些粥和小菜,坐在桌边等,等着等着却睡着了。
洛玉进来时的开门声将她惊醒了,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见洛玉有些歪歪斜斜的进了屋。
宛茉迎上前去,扶着落了座,又赶紧递了杯茶,“你喝酒了?”
洛玉迷瞪着眼,凑到宛茉近前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她,笑嘻嘻的抱住她,“小姐,是小姐。”
她一身的酒气味叫宛茉不禁皱了皱眉,挣扎着推开了她,矮下身子,蹲在她跟前,耐着性子问道:“跟谁喝的?怎么好好的跑去喝的这么醉,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洛玉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落下来,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她面前,拱着手,连声认错:“对不起,小姐,我错了,我错了……”
宛茉费了好大的功夫将她重新抬到椅子上坐着,强按着叫她趴在桌子上,自己也挪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她跟前,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一手用力抓着她的胳膊,生怕再掉下去。
“渴……我渴……”
听她叫唤,宛茉又慌慌忙忙用腿抵住她,一面飞快的倒了杯水,洛玉结果,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仍叫着渴,反复几次,喝下了大半壶水,这才消停了一些。
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摊在桌子上趴着,下巴抵在胳膊上,嘴紧紧的抿着,眼睛却有些发红。
“怎么了?哭了?”
洛玉摇了摇头,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没有,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争”,顿了顿,继续道:“即便争了,也是白费,我怎么比得上。”
宛茉明白了一些,与她面对面趴着,“你这话是说的顾公子,还是说的宋小姐?”
洛玉听她这么说,腾一下站起身,嚷着:“你看,你都说他们一个是公子,一个是小姐,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哪像我,就是个丫头……”
宛茉慌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按下,又听了听窗外,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安心的放开手,闷着嗓子厉声道:“你吼什么?怕别人不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喝醉了才回来吗?”
小姐的这一下循,仿佛叫她心中的憋屈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洛玉趴在桌上,蒙着脸,呜呜的哭出了声。
见她这副样子,宛茉又有些不舍,轻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哭吧,哭完了就没事了。”
洛玉就这么呜呜的哭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渐渐停了下来,看样子是哭乏了力,趴在桌上,目光涣散。
“说说吧?晚上去干什么了?不是叫你去找辆马车的吗,怎的跑去喝了酒?”
“小姐放心,该办的事我都办妥了。”
“怎么好好的跑去喝酒,弄成这样,明日该难受了。”
“我……我就是觉得好累,想叫脑子歇一歇,可没想到喝了之后脑子更乱了,确实……确实难受。”
宛茉走到外间倒了盆水,又掰了些冰块放在里头,等融了后,用毛巾沾了水,替洛玉擦了擦脸和手,好叫她清醒些。
一边擦,一边她仍嘟嘟囔囔的道:“我今日可不是一个人喝的,我们大家一起……一起喝的呢,只是我是自己回来的,小姐,我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
宛茉用毛巾盖在她的脸上,狠狠的抹了一把,毛巾拿走后,洛玉吸了口气感觉都是凉飕飕的,脸上像是覆了层冰模子,脑袋顶上好像有刀子在挥舞,嗖嗖的剑气一阵阵砍过来,她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脑袋。
宛茉以为她是被冷水刺的,又赶忙去倒了热水,想再擦一遍,洛玉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拉着坐在身边,脑袋靠在她肩上,宛茉感觉的到她的哭,贴在自己脖颈处的脑袋微微的颤动着,有热热的液体流下。
扶住她的侧脸,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宛茉舒了口气:“说说吧。”
一番话被洛玉说的断断续续,但宛茉也听明白了个大概。
原是今天午后,接了自己的吩咐洛玉便去寻马车,想了想觉得还是军营里的马车走的最是稳妥,也因着自己的小心思,便去了军营,谁知正看到宋晴在与顾珏说话,说是站的很亲近,说笑着,话里很是投机的样子。
洛玉倒是也没犯怵,只还装作没事人一样找了顾珏将该办的事都办妥了,临走时宋晴叫住了她说要一起吃饭,她心里有些嘀咕,但还是去了。
后面就是一套伤心的说辞了,说看着这二人感觉自己好似一个身外人,喝了今晚这顿酒才真真的感觉到不是一路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的。
宛茉听了倒很不以为然,许是性格使然,她从来不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什么身份上的差异,戏本子里写得不同阶层男女之间的悲剧爱情故事她更是不当一回事的,即便在现在的王府中,孟离若是远离他亲近塔娜些,她也更多的是觉得自己与孟离之间出了问题,或是孟离喜欢上塔娜了,并不会觉得是塔娜坤鲜公主的名头占了什么便宜。
更何况,在他们三人之间,论起阶层,怕宋晴要远胜一筹了,若顾珏真是为了身份移情那不必多说,长痛不如短痛算了。
这些话,她心里明白,但嘴上却没法跟洛玉说,玉儿既认定了身份的差异,那她怎么说怕也改变不了。
可是,思来想后,凭着自己先前对顾珏和宋晴的认识,两人都不像是这样的人,宋晴不必多说,对着自己这个偏房都能事无巨细的照顾体贴到,顾珏更是曾扛着得罪塔娜的危险帮了自己,说起话来也是条理清晰,虽是个孤儿,也是前程大好的。
倒是洛玉,从来有些虎头蛇尾,办事说话都迷迷糊糊,宛茉还真有些怀疑是不是洛玉先会错了意。
光坐在这里想也不行,宛茉想着,怕是还得找个由头去寻了顾珏侧面问一问,先前曾托哥哥打听过,也没说出个一二。
可总不能看着洛玉这样沉沦,无论事情是何样,应当决断时还是早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