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暴晒,地上的草都没了生机,干瘪的耷拉着,宛茉走在王府的石子路上,只觉得脚底下的热气直往上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这几日府里的事刚上手本就忙碌,前日里兵部右侍郎的儿子大婚,又叫她在选礼上苦恼了很久,刚忙完,府上的人又报老夫人病了,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鞠安堂。
孟夫人躺在床上,边上嬷嬷隔着地上的冰盆扇着风,帮着降温。
“娘亲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老嬷嬷见她来了,起身行了礼,道:“王安延大夫亲自来瞧了,说是暑气冲了心,要注意避暑,开了药房子,外头正熬着呢,嘱咐我们要帮着散散热通通风。”
宛茉点了点头,“我这几日忙,有劳嬷嬷上心了。娘亲可有好些?”
“这是奴婢当做的,夫人这几日忙,老夫人一直不叫我们去打扰夫人,现才好些了才敢叫夫人来看看。”
“我知道娘亲体恤我,可日后若娘亲有事还望嬷嬷及早知会我,王府里头等重要的就是娘亲,可不能有差池。”
“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大夫刚走,说是药好了晾凉喝下便不会有大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见嬷嬷有些犹豫,宛茉道:“嬷嬷可放心说,万事由我做主,必不叫嬷嬷为难。”
“王大夫说了,眼下天气炎热,未来一个月都未见得能好转,以老夫人的身体年龄当寻个避暑的地儿才好,可老夫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嬷嬷放心,我知道娘亲担忧什么,我来与她商量现下我要出去一趟,稍晚些娘亲醒了我再来。”
宛茉说完便急急的出了门,连走带跑的来到了塔娜的院子。
一路上走的急,太阳又晒得厉害,到了院子口刚停下步子,只觉得浑身的汗呼呼直冒。
歇在阴凉处简单整理了下便进了院子,叫丫头报了,进了房间才觉得凉快了些。
草原上少有这样的热的天,塔娜不大适应,宛茉便差人每日多放下冰盆在她屋里好降降温,这些冰盆还真能起些作用,此时进了她的房间,只觉得与外头是两重天了,燥热的心瞬间就平静了许多。
塔娜靠坐在床边,绣着肚兜,见到她来了,微微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活,笑着道:“姐姐怎么来了?”
宛茉见她穿着丝绸汉衫靠在床边挺着肚子绣肚兜的样子,突然有些羡慕。
以往不论是自己想要个孩子还是孟离说想要个孩子,都只是个计划,她从未想象过自己有一天真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可现在眼前这幅情景,叫她有了实感,满心满腹的只有羡慕。
“姐姐?”
宛茉回过神,“哦,这几日天气热,我来瞧瞧你可还好。”
塔娜摸着肚子,“亏了姐姐特意关照日日送来冰盆,人人都说外头都要热死人了我这里却像春天一样。”
“那是应该的,你有身孕,万不能有闪失。”
“我近些日子都只躺在床上,娘亲特意嘱咐不叫出门,这都要坐的木了。”
“娘亲也是为了你好,前些你曾不适,更该要仔细养着才是。”
“我明白,姐姐今日是有事吗?怎么特意过来了,听说这几日府里忙得很呢。”
“我刚去看了娘亲,天气太热,她中了暑。”
塔娜听了,大惊失色,扶着肚子就要下床,宛茉慌忙拉住她。
“你别着急,娘亲没有大碍,正睡着呢,我来找你是想与你商量件事。”
“可是与娘亲有关?什么事姐姐尽可以说。”
宛茉在床边坐下,想了想,道:“这几日天气炎热,常人都有些受不住,娘亲年纪也大了更有些扛不住,今日亏的没有大碍,王大夫建议最好能叫娘亲搬去凉快些的地方避避暑,我想着,先前娘亲曾想去齐山寺静修,那里倒也很适合避暑,所以……”
“姐姐不用说了,我明白,前是为了我才叫娘亲没有去成,现在娘亲身子不适,更该早些去。”
“好,我来就是与你商量此事的,既然你同意,那等娘亲好转些我即刻安排她出发。”
“姐姐不一起去吗?”
“以往我不管事,都劳烦你打理,这几日只学了皮毛都已觉得劳心劳力的很,可想你以往辛苦了。”
“姐姐不必挂在心上,我原先在坤鲜时父汗就未将我当做女儿家,什么事都掺合些,忙习惯了,真像现在这样没事做反而不习惯。”
“你如今有了身孕,孟离又不在家,我应当要照顾好,这才能叫他安心在外头办事。”
听她这么说,塔娜也不再客气了,只道了声“如此就有劳姐姐了。”
宛茉交代她安心养胎,便又着急忙慌的走了。
塔娜房里的侍女送了宛茉出门,又回到房里,面上有些担心,“公主,事情她都做上手了我们以后还能要的回来吗?”
塔娜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见红这事确实纯属意外,可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叫老夫人和宛茉一同留在了府里,虽说府中事宜暂由她接替了,但只要她想,等她生下王府张子,地位必然更加稳固,到时不论要什么,没有拿不到了。
如今老天帮了她一个更大的忙,老夫人去了齐山寺主这偌大的王府中便只剩下她们二人了,要想扫清障碍这便是最佳时机了。
前月孟离去参加谢府寿宴,与谢隐谈了一夜,第二日便赶着去了宫里面圣,接着就又去了边城,她心里笃定孟离还是放不下他父亲的事,此番必然也是与这件事有关。
只要孟离心里的坎还在,她就仍有一份希望在。
在边城时曾回过坤鲜,即便自己以坤鲜公主的名义嫁给了汉人王爷,母亲与弟弟的境遇却仍未有实质改变。
母亲的哭诉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早日王府站稳脚跟的决心,只有自己出人头地才能让父亲真正刮目相看,从而对弟弟委以重任,也好叫那些势利的族人们闭嘴。
只是,原以为只要先有了身孕,孩子就是最大的筹码,有了这个长子再加上孟离心里对林家的猜忌,就可万无一失,只是却没想到,不知是自己低估了林宛茉的手腕,还是真的这两人的感情远远超出自己的预计,还未有一年,就已有复好的架势,甚至于看孟离的态度是想要将她与林府区分开来。
前些日子的小产更是加重了这种不安,大夫的诊断更叫她对这个小生命能否顺利到来充满了不安,可就在刚刚,这个女人的建议倒仿佛叫她看到了另一条出路。
她想以腹中的孩子为筹码来开启一场赌局,一场至关重要的赌局,一场决定她未来命运的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