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小半月的路,终于在这一日的晌午赶到了先头军队驻扎的营地,再往北边深入五十里,约莫就是这次起了乱子的坤鲜耶奇王所在部落的驻扎地了。
宛茉下了马车,随着孟离进了大帐,谢隐正在帐中与众位将领商讨战前准备事宜。孟离行了礼,汇报了所率部队基本情形,随即加入了讨论。
宛茉见状,寻思自己在这里也无用,不如先去孟离的帐中收拾一下,好让他今日能早些歇息。
走出营帐,迎面便撞见肖渠。
肖渠身上挂着几条毛毯,双手环着抱了许多盆罐,看见宛茉,咧开嘴:“我正想着如何将夫人请出来呢。”说道“夫人”二字还特特的隐了声音,只用了气,显出一副鬼戚戚的神态。
“一直忘了问,肖副将今年贵庚啊?”宛茉伸出手拿过边上几个垂垂欲落的杯子,笑着问他。
“属下今年满十七了。”
“你跟着孟离多久了?”
“属下自小王爷十六岁时第一次随军出征便跟在王爷身边做副手了。”
“那就是你十三岁就出征了,至今年也已有四个年头了,”宛茉转了转脑袋,“论年龄我倒是比你大上一岁,但是论军龄,你又大过我许多,我们倒是应该怎么互称才好呢。”
“夫人……林兄莫说笑,”没想到宛茉在思考这些,肖渠有些慌神,猛一转身,身上披着的各式毯子斜着飞了起来,两手都已满了,便赶忙耸起双肩,试图稳住毛毯“林兄叫我肖渠就是。”
宛茉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我只是王爷府中随行的一小仆而已,以后我叫你肖副将,你叫我林墨,可千万不能再错了,让人听去不好。”
“肖渠明白!”
“我们走吧,肖副将,烦请你带路了。”宛茉甩起肩,大步走在了前头。
肖渠望着这位新王妃的背影,神奇的咂了咂嘴,摇摇头定定心,快步跟了上去。
帐子并不大,只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宅床,一个木架子便也没多大的空余了。
肖渠进来后就开始整理床铺,摆放杂物,熟门熟路。
宛茉看着这个简单到有些简陋的帐子,心里难免有些心疼,心疼孟离过去的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想起来也是自己忒不懂事,以往每回孟离打仗刚回来,还会忙不迭的颠去将军府中寻他要礼物。
“林墨?你坐着歇歇吧。”肖渠一面整理,一面唤她。
宛茉回国神来,一面将手中的物件放下摆好,一面说:“肖渠,你去歇歇吧,这里我来整理就行了,你这些天比我辛苦多了。”
“我不辛苦,耐不得苦可做不得武将。”肖渠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着。
外面来人喊开饭的时候,他们已收拾的差不多了。
外出行军不比家中,皆是粗茶淡饭,宛茉虽一直长在府里,这些日子以来,却也习惯了这样的饭菜。
听肖渠说粮草明日就到了,不知何时要开战,宛茉心里盼着早些打完仗早些回家,又担心真的开战了会不会照着孟离他们的计划发展。
无论如何,终归这一次,自己是陪在孟离身边的。
孟离回到帐中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进帐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先是探头看了看,看见宛茉坐在桌边拖着腮帮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连有个人进来了都没有发觉。
孟离心念一转,想吓她一吓,便快步走到她背后,猛一下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放到床上。
宛茉没有提防,当真吓了一跳,想大叫却因吓的猛了些声音都未能出的来,只张着嘴,被放下后才看到是孟离,脑子里知道无事了,心跳的仍飞快,嘴也没合上,叫孟离看去更得意了。
待孟离的笑意过去了,见她还是副吓傻的神态,不免有些慌:“真吓着了?以往只有你使这些把戏,自己原来受不得啊?”
宛茉呆呆的看着他,心跳终于慢慢平了下来,皱了皱鼻子,一副欲哭的表情:“你吓死我了……”
孟离心想可能玩笑开得过了些,忙并排坐下,拍着她的背轻声道:“你在想什么,我进来时你都未发觉,我才想吓你一吓。”
“真的吓到啦?别哭啊……”安慰似乎没能起作用。
待孟离开始告饶时,宛茉再也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孟离这才知道又上了当,却也安心了,不知怎的,这么闹了一闹,方才觉得神经缓和了许多。
“怎么样?还顺利吗?”宛茉擦了擦眼泪,收起笑脸。
“谢叔到的早,都摸的差不多了,为求稳妥,今夜会再派几个探子去看看虚实,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要开战了,”孟离顿了一顿,看着她:“宛茉,我交代了肖渠,你明日一定要紧跟在他身边,万不能擅自做主。”
“我明白,我知道自己贪玩,时常闯祸,但是现下我是乔装来的,绝不会擅作主张的。”
孟离看着她,安心的点了点头。
“倒是你,你明日一定要小心,刀剑无眼。”宛茉心里有些不安。
“不打紧,明日我只攻侧路,壮壮声势而已。”孟离握了握她的手,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对了,肖渠现在叫你林墨可是顺畅的很。”
“啊?”没有料到孟离突然的转换,宛茉有些反应不过来。
“今日肖渠提到你,说你颇有些男子气概。”孟离狡黠的望着她。
“呵……呵呵……”宛茉干笑道:“其实,我与肖副将很是投缘,我觉得他应该是真心夸奖。”
“是吗?那便好。”
孟离心里明白,宛茉第一次离战争这样近,心里定是慌乱,可即便这样,一见他还是会摆出副逍遥的样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幼时常听母亲提起年轻是跟随父亲上战场的故事,问母亲怕不怕,母亲总说在家里等着才是真心怕。
原是不懂,直至那日,谢叔同邵叔一起来到家中,宣布了那样一个残忍的噩耗,自己方才真正明白,在家里等着是有多么可怕,多么无助,明明父亲走之前还在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顾母亲,等他凯旋。
他的人生也从那一日起开始不同。
自十六岁开始出征,孟离心里始终惦记,他要走遍父亲战斗过的每一寸土地直到寻找到父亲,他坚信父亲的人生绝不会是那样一个虚无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