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茉与孟夫人进了塔娜房门后,看见她还躺在床上,床边放了个盆,头上搭着块毛巾,看着似乎是发热了。
见她们来了,塔娜挣扎着要起身,孟夫人快步上前按下了她,坐在床边。
“你就别行礼了,只管躺着好生休养,等你好了我们再起程。”
塔娜带着些哭意,点了点头,瞧见宛茉还在边上,又要挣扎起身,孟夫人按住她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叫你躺着就是了,生病了也不差人来告诉娘亲一声,这可不妥。”
“娘亲,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就不想扰娘亲的清净了,只是因着我的病耽误了姐姐与家人团聚,我心里很不安,所以才想见了姐姐赔一赔礼。”
宛茉走上前,微微笑了笑,“妹妹不必这样客气,本来一家人就该要互相照顾,眼下你又有了身孕,是王府里最宝贝的了,更该仔细顾着你。”
塔娜似乎想到她会这么说,甜甜的一笑,对孟夫人说:“姐姐素来懂事,是我妄猜了。”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塔娜,路上也没什么东西,我只给你准备了些糕点,你要是觉得身子好些了就吃一点,听说你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了,这样可不好,等稍微好稳妥了我们就出发,京城里大夫多好东东西也多。”
塔娜点了点头,“是,娘亲,塔娜明白。”
三个人又七七八八说了会子话,孟夫人便说怕耽误她休息,带着宛茉先走了。
塔娜确定两人走远了这才做起身摘了额头上的巾布。
一边的侍女见了慌忙上前接过。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不是叫你们只喊林宛茉就好了么?怎么老夫人也来了?”
侍女惶恐的跪下身,道:“公主,我们确实只叫丫头去通知了她,还是我亲自去盯着的,并没有跟其他人再说起了,实在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知晓的。”
塔娜摆了摆手:“算了,也许是林宛茉自己跟老夫人说的。”
这些日子孟离虽然还是如往常一样日日来看自己,说话也没什么不对,可不知怎的,她心里却总隐隐不安。
想方设法排了个丫头在孟离身边,一直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她曾想过可能是由于自己有孕在身,孟离冷淡些难免的。
直到昨日,听见丫头来报孟离半夜进了林宛茉的房,发泄了一通的同时却还有些震惊,为了这个女人,父亲的仇也是次要了吗?
想当初自己绞尽脑汁将他带到坤鲜,又一手安排他跟格齐“偶遇”,这才叫孟离信了八分,回到边城那段时日冷淡的叫她在一旁看了都有些心寒。
什么汉人多情,天下所有的王公贵族原不过是一套路数,女人只是附属品,想扔随时便扔了。
可她却没有料到,这才多久,怎么孟离就又改了心思,难道是格齐有意引导的话里被他听出了漏洞,亦或是他放不下林宛茉。
不管是哪一种,现在自己有了他的骨肉,更是王府的长子,必须在这个孩子生下之前奠定好地位。
孩子啊,娘亲衷心的期盼你是个男儿,只有这样,我们母子才有一辈子的保障,也只有你是男儿才能保住娘亲母家在坤鲜的地位。
宛茉回到自己房里,这边刚关上门,那边洛玉就慌忙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感叹道:“小姐,幸好有老夫人跟在一边,你瞧她那找茬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像是生病了。”
宛茉比了个嘘的手势,又使了使眼神,示意她别多话。
拉着进了里间,这才拉着小声的说:“咱们房里有新来的下人吗?”
洛玉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从边城起就我们几个,不曾来人啊,小姐怎么这么问?”
“方才在塔娜那里娘亲有意点了一句,原来她并没有通知娘亲,却只单单差人告诉了我,怕是今日这一场原就想着叫我一人过去的。”
“小姐不提我竟忽略了,这么一说倒是了,只是这公主平日里并不跟咱们多打交道,这突然特意叫小姐过去,是要干什么呢。”
宛茉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只是总觉得她是不是察觉孟离与我……”
说了一半却不说了,只盯着前面入了神。
“小姐?”
“啊?哦,没事,不管她什么想法,今日这一关算过去了,以后咱们房里要是有新来的一定要留意着告诉我。”
“是,洛玉知道。”洛玉虽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因是小姐吩咐的,自然是点头应了。
洛玉出去准备午膳后,宛茉一个人坐在房里又将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她还是觉得塔娜是察觉出了什么才有意要找自己去,借着赔礼聊天的由头,怕是想套出些话来。
想想有些不寒而栗,她从小长到大,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只是在戏本子里都懒得去看,如今活生生的在身边上演,只怕日后还会有更多。
以后回了京里,即便有爹娘哥哥在,也还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头,越是牵绊多越要小心谨慎,不能叫人抓到一丝把柄,如若不然,恐怕受苦的会不止自己一人。
好在就要回京城了,宛茉想着回去后还是要私下里拖了哥哥查一查孟离前段的反常是为了什么,蒙在骨里总有些不安,觉得那是一颗定时炸弹,即便孟离现下放下了,总有一日,还会被引燃,必须在那之前心中有数,才能将火星掐断在引线处。
接着几天,塔娜并没有再来找她,只听说身体好些了,不想耽误大家伙,要起程。
孟夫人担心未好妥当,又叫歇了两日,大家才上了路。
这几天里孟离也不曾再来她这里了,只听说他先去了一趟京城,带着个大夫回来替塔娜诊了脉,其后连着两日里,只要没什么事便守在那里。
六日后,天气尚好,风和日丽,宛茉出门伸了个懒腰,扶着洛玉上了马车,随意抓了本闲书,翻开来却无心看,只透过纱帐看着车窗外,一路上慢慢开始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人挎着包袱、推着马车向京城的方向行进。
宛茉贴近床边,深深吸了口气,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熟悉的泥土芳香。
终于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