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茉在门口一直坐到全身都冻僵了也没有等到孟离回来,在丫头反复的催促之下只好先回了屋。
其实她想说自己并不困还要再推脱,可真站起了身才发觉整个人都已经开始发木了,恐怕真的像丫头说的,再这么坐下去没等到要等的人自己先就不行了。
她回屋看了看路生,他正四仰八叉的躺着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被子蹬去了大半,只歪歪扭扭的搭在胸前,两个胳膊压在被子上,袖管撸的高高的,也是红扑扑的样子。
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扇动,小嘴也半张着。
也就只有小孩,在这样的时候才还是依然睡得香甜了。
路生记事以来恐怕都还没有关乎父亲的记忆呢,这回要是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生疏。
宛茉仔细替他掖好了被子,就这么靠在床头看着熟睡中的孩子,不知不觉自己的意识也有些恍惚起来,眼前白茫茫的越来越迷糊。
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感到身上凉飕飕的时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外头已经大亮了,白茫茫过一片,看着跟下了大雪似的。
窗子上结了满满的雾气一点都看不清外头的光景,模糊间好像有个身影在晃悠。
她本能的坐直了身子,随意趿了双鞋子就飞奔出了大门,眯缝着眼睛敲了半天才看清原是肖渠在忙活着砍柴。
可能是猛然听见身后的动静,也跟着吓了一跳,飞速转过身盯着她,看清了是宛茉之后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笑着道:“夫人醒了。”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是敌人出现啦?”宛茉笑着打趣儿,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院子外头瞟。
肖渠顺着她的视线往外头张望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夫人,现在还早,王爷怕还有些时候,我这正准备生火呢,咱们自己先做些好吃的。”
宛茉收回了视线,嗤笑出声,“肖将军一回来就要改善府里的伙食啊,真是我等的幸事,不知将军带了什么好吃的?”
肖渠嘿嘿一乐,“没有没有,只不过程芮说想吃米粥了,我寻思自己这里的侍婢怕都不大会弄,与其交代她们倒不如自己动手来的轻快。”
“你真是个劳碌命。”宛茉乐呵呵的嘲笑了他一番,等到感觉到全身一阵发冷才回去取了衣服穿上。
肖渠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了很久,宛茉也没什么可做的,洗漱完毕之后就搬了张凳子,捧着热茶靠坐在一边看着他。
这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有些熟悉。
宛茉暗暗寻思着,很快就想到了在肖府里看他生火时的样子,不由的傻乐起来。
好在肖渠只一门心思专注在自己的炉灶前,压根顾不上周围的动静。
等他全部忙活完,锅也架到了火上,这才舒了一口气,慢悠悠的直起腰,活动着身子挪到一边。
“你可真是贤惠。”宛茉一边砸着热茶一边真诚的说出自己的赞美。
“不敢当,夫人若是想吃了王爷也一定会忙着做的。”
“哼,你们倒真是难兄难弟了,孟离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帮着说话。”想起就这么被晾了一整晚,她不由还是有些生气。
“夫人这是什么话,王爷出兵在外那么多天,每日除了打仗就是思念夫人,我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他言之凿凿,就差指天发誓。
“没有别的心?”
肖渠迟疑了片刻,嘟囔着,“有……”
“什么?”她的声音拔高了一些,手里的杯子也已经蓄势待发。
“还想念小少爷啊,想念小少爷,嘿嘿。”肖渠很为自己的机灵而高兴,笑得咯咯的显出更加呆愣的样子。
“你得了吧,”宛茉转着圈的捂手,声音陡然沉了下来,“说吧,孟离是不是安置塔娜去了?”
“啊?”肖渠当场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想不出任何话来回,张着个嘴发不出声音。
“夫人……你……”
“你什么你啊,你们当我傻啊,昨晚的点子是你自己琢磨了来哄我的还是孟离教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肖渠的气势依然完全消灭了,仅剩的理智让他尚还能维持住最后的底线。
“也是,这样拙劣的说辞,也就只有你才想得出。”宛茉点了点头,算是绕过这一茬了,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道:“坤鲜败的这样惨?”
肖渠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仍又呆呆的张了遍嘴,完全不得其因的模样。
宛茉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怎么塔娜竟都跟着回来了,这是要以自己为人质求情的还是就算是真正归降了……”
她说的又小又慢,肖渠有些不敢确定这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跟自己说话,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夫人,王爷会处理好的。”
“我怎么会不信呢,当然相信,再说了,塔娜才是孟王妃,怎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夫人,我们可不认什么亡国的王妃。”肖渠突然严肃起来,身子跟着挺得笔直,颇有一副应战士兵的气势。
“你激动什么,与你又没有干系的。”
“夫人,王爷心中有数的,只是有些事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夫人千万要相信王爷。”他越说越激动起来,一字一顿的清楚明白。
宛茉不禁更觉有些好笑起来,他这样的架势若叫孟离看见了也不知道作何感想,怕多半是要感动的吧。
看着她的样子,肖渠实在有些摸不准,底气越来越不足,磨磨唧唧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纠结着,突然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一看,院子门口稳稳站着的可不正是王爷吗。
太好了,救星终于赶到了!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看着身边的夫人,早已经愣在位置上了,表情倒与自己刚刚十分相似,傻愣愣的。
来回看了几次,他识趣儿的退了下去,默默回到自己房门口,顺带压着正要出门的程芮一同回了屋。
院子里空荡又安静,两个人隔着十丈远沉默着对视,好半天,才听到铠甲晃动发出的冰冷的金属撞击声,接着,是孟离哑哑的声音。
“宛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