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宛茉趴在桌子边上等了整整一夜,总觉得孟离无论如何也是会来告了别再走。
可等待持续到清晨,直到听见路生憋闷的哭泣声她才终于醒过神来,知道孟离怕是已经走了,不安中等待的日子也开始了。
他们这一走约莫一整个月都没有回来,连书信都不曾捎回。
院子内外都有侍卫守着,平日里别说出门,便是连离开自己住的这处小院子在府中走动走动都叫侍卫惊恐不已,生怕会出了什么纰漏。
若要说还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那便是两个小孩身子都康健的很。
尤其是路生,每日里都能清醒好几个时辰,偶尔还能咿咿呀呀的张嘴叫唤。
这让她十分高兴,训练也愈发勤奋起来,想着等到孟离回来了,没准还能听到孩子唤一声叫爹。
程芮那头更是忙碌,她给自己寻了个新事务,时常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门口给大夫打下手帮大家瞧病。
这府里许多侍卫也是第一次来到北部边城,有不少还是从雨水充沛的南方来的,因此水土不服者不在少数。
如今分到了这里当班,虽说算是幸运的了,但也总还有这样那样的不舒服。
程芮见了便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张罗出了一个简易医馆,不出几日竟还有模有样的很。
府中的侍卫下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爱找到她这里来瞧一瞧,小问题她就直接断了,断不了的大毛病再集中起来劳烦大夫,忙的叫一个风生水起。
宛茉以前倒也在军帐里头帮过忙,可那些包扎用药的本事在府里却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于是便跟在后头瞧瞧热闹,主要职责还是照顾两个孩子。
于是,这两个人整日里光是忙着照顾孩子,照看病患就已经花去了大半精力,兼着再学些缝制的技艺,做出些冬靴、大氅之类的,再看看书、练练字,生活竟也过的充实忙碌。
只是这些大多都是一些修身养性的事,着实不像是在战场后方该做的,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做了,除了安心的守在这里。
前方鲜少有消息传回,也不知是真是繁忙到无心顾及,还是怕消息多了反倒引的他们忧心。
总之,除了刚行军十几日后曾有一封报平安的信传回,之后大半个月都是杳无音讯的。
初始程芮很有些紧张,宛茉还颇为老道地安慰她:打仗这种事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真要有了消息反倒叫人紧张呢。
其实与其说是安慰她倒不如说也是在安慰自己。
幼年时孟将军殉国留下的阴影直到现在还潜藏在记忆的最深处,比起没有消息,她更害怕有一日侍卫会捧着那个恐怖的盒子进门。
这样的安慰对于现在的程芮来说,却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于是,她便更加勤勉的研究起药材来,时常与老大夫一起探讨,也算是找些有用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偶尔他们也能从守门的侍卫那里得到些星星点点的消息,例如,汉军又在哪里取得了大捷、坤鲜又败退去了哪里……总的来说,多半是些好消息,不过想来真要有了什么坏消息,他们也是不敢说的。
左右连着几个月来守门的侍卫们情绪态度依旧如初,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安和紧张的样子,这也叫她们慢慢宽心了许多日子过得很快,这一仗从寒冬打到了盛夏,眼看着距离出发前孟离口中的目标时限越来越近了却依然没有半分将要停止的迹象。
看来这一战并不如上头的人想象中那般轻松啊,或者说,是她自己估摸错了战争的艰苦,仅凭着那一遭的经历就下了论断。
边城的夏日也同样一点也不好过,蒸笼似的跟京城差不多,再加上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树,于是更加干炕些,每每回门不肖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汗了个透,衣裳黏巴巴的贴在屁股上,着实难受的很。
这天上午晌午十分,程芮将将皱巴着脸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回到院子里时,正巧赶上下人们送来了午膳。
说是午膳,其实也不过一些汤汤水水和冰镇的特色水果,她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式吃饭了,一来这里本就缺乏食材,二来这样的天气实在让人无法下咽。
不过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水果倒是快吃了个遍了,说起这边城的水果倒真是一绝,个顶个的甜,在井水中放上一会就凉了个通透,吃着生津解渴,整个人都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下人们时不时变着法子的弄些新鲜玩意回来把玩,于是日子过得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熬。
尤其是程芮,现在寻着了问诊的活计,成天的忙碌,有时候竟连孩子都顾不上了。
宛茉坐在屋子里凑着摇扇找风,听见外头的响动,知道是程芮回来了便抻着脖子去看。
院子里嘻嘻哈哈的一片,闹成了一团,瞧着热闹的很,定是又寻着什么有意思的物件了。
虽然知道前方在打仗,可是这府里却没有半分战争的阴影,满府的人都过的清闲自在真是稀奇的很。
想来应当是孟离他们走之前都安排的非常妥当的缘故罢。
他总是这样,只要能想到的势必都要办得好,不肯叫人多烦一些心,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他可还好了。
她正发着呆,就瞧见程芮慢悠悠的溜到了大门边上,挥着手打招呼。
“姐姐,我回来了,外头可真是要热死人了。”
宛茉觉得好笑,“热死人了你还见天的往外跑。”
程芮笑得十分不好意思,放下身上背着的看起来要压垮她整个人的大药箱,拍着心口喘气,“今天真有好几个中了暑气了,姐姐你说,我们在这不劳累都能中暑,前头打仗的人可怎么过活啊?”
“他们自有自己的办法,你就别操心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递上杯水,又取了帕子细细的替程芮擦着头上的汗。
“我倒是不想操心啊,谁叫他那么不自觉,竟然连信都懒得往回捎了,等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好,我等着看哦。”宛茉有意凑着话题调侃。
果不其然,程芮愣住了,停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这是有意在说笑,娇嗔的埋怨道:“哎呀姐姐可别拿我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