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王府中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府里一向人少,可两国联姻是大事,又是开朝来头一桩,宫里专派了人手来打点帮忙。
宛茉平日只坐在房中,每日去一趟鞠安堂,看着一路上慢慢装饰上,盆中花也开的正艳。
婚嫁之礼果然还是在暖日里办好些。
自那晚之后与孟离便很少照面,时常她睡下时孟离还未回来,等清晨起来时他又走了。
宛茉时常疑心他是不是根本就未曾回来过,洛玉总是拍着胸脯保证小王爷确实日日都回来的。
回不回来也没有什么相干了,这个屋子以后也不会是他唯一的宿处,不回来的日子还有的是。
宛茉边走边想着,回头要问一问好日子到底是哪一天。
出了院门,远远看见一个人正在指挥摆放花盆,走近了些,是肖渠。
宛茉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脸,挤出一个笑脸。
“肖渠。”
男子慌忙放下手中的花盆,行了个礼。
“夫人。”
“这般有礼,我也得喊你肖副将了?”
“不敢不敢,夫人喊我姓名即可。”
宛茉想问他怎么在这里,话到嘴边,忍不住骂自己,他是孟离的人,自然要来帮忙。
“你忙吧,我要出去一趟,先走了。”
一句话堵在嘴边,一时又想不出其他可讲的,宛茉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开。
肖渠目送着她走远,不过三个月而已,就翻天似的变了。
一路上人来人往,宛茉有一种身处集市的感觉,从小长到大,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热闹。
她一向爱闹,闲不住,此刻却想回家静静。
不想回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宛茉拉着洛玉走出了府。
立夏之后天一天热过一天,晌午日头毒辣,路上并没有多少人。
她慢慢顺着大路走着,忆起嫁进王府那一日,便是走的这条大道。
那时她心中紧张又激动,离府前吴妈交代过很多次,还有一定要等夫君来掀,日子方能过得长久。
她并不信,一路上为了凑份热闹,常掀起盖头探一探轿外。
那时她还想过等成了亲回门的时候一定要拉着孟离走这条路,好好看一看。
现在她自己走在上头,很有几分触景生情。
慢慢行到了林府跟前,宛茉停住了脚步。
“小姐,不进府吗?不如今晚就歇在家里吧。”
宛茉看了林府大门好一会,低下头轻轻摇了摇,转身就要走。
“小姐!都在家门口了怎么也不进来?”
身后传来了齐叔硬朗的声音。
宛茉有些鼻酸,她吸了吸鼻子,转身,灿烂的一笑。
“齐叔,这不是想着去给你们买些好吃的嘛。”
齐叔笑着走上前,拉着宛茉。
“丫头,我们有的吃,要你买什么,快进家来歇歇罢。”
宛茉慌忙低下头,眼泪啪啪落在地上,装作迷了眼快速的揉了两下。
“不买了不买了,齐叔走,我们进去吧。”挎上胳膊,拖着齐叔进了门。
看着小姐强颜欢笑的模样,老齐心中很不是滋味。
进了大堂,一家人刚吃过,爹爹和娘亲正坐在一处喝茶,哥哥和牧清也在。
她在门外看着,突然不知道很有想痛哭的欲望。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齐叔拉着她进了门。
宛茉在门边站了一会,慢慢挪到椅子边坐下了,接过递来的茶,咕咚咕咚灌了一通。
林夫人很是心疼,眨眨眼睛忍住泪水,示意下人又端来一杯茶。
宛茉接过后,又是一通灌,喝了个干净。
放下茶杯,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外面太热了。”
“宛儿,你怎么大中午的跑回家来了,这几日府里应该忙的很,身为管事,你要一应周到才是。”林大人坐着看了一会,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残忍了些,却终还是发了声。
宛茉沉默了一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两日确实有些忙,不过因是两国联姻,皆是宫里差了管事的在布置,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出来逛逛。”
“哎呀,宛儿能管上什么事,回家里来坐坐总是好的,这也有月余没有回来过了。”林夫人瞪了他一眼,匆忙打着圆场。
“不如我去跟孟离说,就叫丫头在家里歇两天吧。”林煜在一旁也有些坐不住。
“瞎说,三日后就要大婚了,宛茉住在家里像什么样子。”林大人皱着眉。
尽管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了,可突然听到三日后就要大婚还是心里一阵刺痛。
她咧开嘴,尽量开朗的说:“我今日坐坐便回去了的。”
林煜看在眼里,有些难过。
宛茉从小到大都是人人疼爱,谁也舍不得叫她吃一点苦,便是自己就算平日里时常挑拨她,也不会真叫她受了委屈的。
可现在这桩事,却也怨不得孟离,这两日朝上,孟离也是一副霜打的样子,比往常更清冷些了。
他想了想,冲着牧清使了个眼色。
牧清心领神会的起身,牵着宛茉的手,向着上座的老爷夫人行了个李。
“牧清有话想要跟妹妹说,不知可否先拐着妹妹走了。”
“去吧去吧。”未等老爷出声,夫人先挥挥手示意,随后林大人也点了点头。
被牵着走到了哥哥的房间,坐在桌上,宛茉轻轻的摸着桌面。
桌脚磕破了一块也还未补上,这原还是小时候三个人捉迷藏,打打闹闹自己撞了上去,当即哭的哇啦哇啦,叫哥哥和孟离都吓傻在原地。
日后每每说起她总会嘲笑他们,现在再想起这些事,却觉得恍然如梦了。
“宛儿,你要是难过就哭一哭,没有旁人。”
“牧清姐姐,要是我哥哥……”宛茉愣了好久,开了口却又觉得不合适,打住了。
哥哥与她都还未成婚,自己却做这样不吉的比喻。
“要是林煜也被逼着再娶,只要他心里还有我,我就绝不会离开他。”牧清话语中带着坚定。
“宛茉,此事是政治并不是孟离的真心,你知道的,是不是。”
“我知道,可是……牧清姐姐,王府里现在好热闹,每一天都好热闹……”说着说着泪水不自觉又盈满眼眶,眨眼的功夫就滴落下来,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像散了线的珍珠,簌簌的直落下去。
“我……我不知道……”
宛茉有些崩溃了,憋了这么些日子,突然就好像憋不住了,好似山洪突破了最后一重阻碍
牧清也并未再说宽慰的话,只揽过她,轻轻的拍着。
宛茉哭了好久好久,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已记不清了,醒来时她只觉得整个人如释重负,像是卸下了一层厚重的盔甲。
“小姐,要用完晚膳再回去吗?”看见她起身,洛玉凑到近前。
“现在几时了?”摸了摸有些疼的头,宛茉抬眼看了看窗外,应是不早了。
“酉时了。”说着递了杯水
“我们回府吧,半日不在,叫人知道了不好。”
“这怕什么,小姐又不是去外出闲晃,回家而已。”
“知道了,走罢,今日没准孟离回的早。”
洛玉悻悻应了,扶着下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一同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