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还是求生,喻孝和自己都分不清楚了,看着惠儿急急忙忙的收拾行装,心中一片凄然,时至今日她才看透,自己的这场梦,不只有纸醉金迷,更有的是虎兕拦截,自己犹如逆水行舟,何其艰难,她不想卷入其中,奋力的向划出那个吃人的漩涡,可是激流不停地拖着她。
前去回纥前途未知,不过有聂步陪在身边为伴,也算是有了慰藉,希望上天眷顾,能保佑自己如愿拿到那件嫁衣,让这个噩梦醒来。
“小姐,你同大人说说吧,求求情,让惠儿也跟着你们一起去,我不想同伯福去海家堡,我想和你们一起走!更何况小姐需要照顾,你的伤还没痊愈,惠儿可以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和大人。”惠儿收拾完行装哀求道。
孝和真想伸手摸摸惠儿的头,小女孩子的心思她都懂,宁愿与自己心爱的人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愿分离,惠儿对聂步有着很深的执念,所以并不愿意离开他,可此番前行生死未卜,不能拖累她,而且一起走的人越多,越引人注目,自己乘车不能骑马已经是很招摇了。
海家堡那里有一处聂家的私产,是聂家祖辈为官时买下来的,树有荣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聂家破落了,能够有个落脚的地方,此番正巧用上,将聂府里的伯福和惠儿送过去,隐居耕种,倒是可以活命。
“惠儿,你去海家堡也是为了聂大人,我们虽然远赴回纥,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你能在海家堡隐居起来,等到风声过了,你们大人自然是要回去的,那里有他的祖产,这样不好吗?”
喻小姐的话很有道理,回纥何等凶险之地,大人不过是为了避难,早晚是要回到海家堡的,自己将家里打点好了,等着大人回来,总会相聚的。
见惠儿心结解开,孝和方才安心,叮嘱道:“你和伯福路上也要小心,过段日子可能风声会很紧,你们二人一定不要漏了真实的名姓,为自己招惹来了祸事。”
走的紧急,草草嘱咐了一遍,除了一些细软之外,喻孝和和聂步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他们要赶在风凌尘的暗卫尚未反应过来时就离开京城,日夜兼程的向西北而去。
马车虽然颠簸,自己很不适应,可是双手重伤还不能骑马,孝和备了一盒子蜜饯留在路上,免得胃口辛苦。
聂步虽然走得紧急,可是却是事前准备的周到,为了迷惑杨业,他特地白天里让伯福定了一车蔬菜,晚饭前送到府上,装作府里还有人的假象。
伯福和惠儿逃走之前,将一大锅水备好,下面点燃一定量的柴薪,等到锅里的水开了,烟囱冒出大量的热起来,可柴薪燃尽没有添加便渐渐地熄灭,外人看来像是有人生火做饭一般,其实早就没人了。
杨业虽然拿到了皇帝的令牌,可是聂步毕竟是自己的上级,若是处理不好日后相见岂不尴尬,自己追随聂步这么多年也不忍心将事情做得太绝,便令暗卫夜里进入府中先打探一番,看看聂大人是不是真的私藏皇后于府内,有了证据之后,在闯入府中拿人,也算是理直气壮。
待到夜里,杨业亲自带着三个暗卫准备潜入聂府,“一会儿进去不要惊动里面的人,先打探里面的情况!聂大人是高手,一旦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翻墙进去,施展轻功,双足落地悄然无声息,见府内仍有灯火照明,门口两个写着聂字的灯笼也是通明,与日常毫无差别,四个人搜查了好几个房间均是无人,这才发现府内居然早已经是空无一人了,那些灯盏是故意点着欺瞒外人的,至于那送来的一车蔬菜也只是被堆在了府门口,并没来人运送回厨房,杨业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中了金蝉脱壳的计策。
“杨大人怎么会这样,晚饭时分明明看见厨房的烟囱有炊烟升起,怎么会空无一人?”同行的暗卫无不挠头,杨业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便将人放走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杨业不敢耽搁,急忙带着黑月令入宫回禀,大理寺卿兼御林军统领聂大人,跑了!
“除了这个帕子之外还搜到些什么?”风凌尘手里拿着一块素净的青色帕子,上面用金黄的丝线绣着几片银杏叶子,这是喻孝和的东西,他见过,在慕云宫也有几块这样绣样的帕子。
“回皇上的话,臣无能!”人都已经跑了,杨业还能有什么发现,只不过这手帕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丫鬟用的,杨业所知,聂府中除了一个丫鬟惠儿再无他人,而且帕子这般精致倒也像是皇后的物件儿,所以才拿了回来。
“御林军统领一职暂由你接任,一定要将两人在出了西元关以前就捉拿起来!”
风凌尘捏紧了手里的手绢,受此奇耻大辱,自己的皇后居然同自己的侍卫统领私奔了,传出去就是成为天下人的耻笑,她好好地活着,让自己像个疯子一般每日怨怪自己的过失,简直是不可饶恕!
风凌尘当然不知道喻孝和是被人袭击囚禁于地牢之中,受尽了非人的折磨才被聂步救走,更不知道聂步有意隐瞒,企图将孝和藏匿起来,所以他只认为孝和是蓄意与聂步谋划准备私奔。
气急之中,风凌尘回想起喻孝和与聂步,似乎每一件小事都是私奔的前兆,他们两情相悦,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尤其是喻孝和,还试图勾引自己,让自己对她倾心一片,放松警惕,简直就是蛇蝎美人!
越想越是气愤,风凌尘骤然将案上的砚台和手里的帕子一同拂落在地,“当!”的一声巨响,那素净的帕子被染上了漆黑的墨汁,如同被泥土玷污的梅花一般,躺在地上有些破败。
颓废了数日的风凌尘终于不再沉浸在失去喻孝和的后悔中,他心里是对一对奸夫****的唾恨,他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冷峻与威严,且比往日更加的令人畏惧。
四九是最能体会到皇帝变化的人,所以整整一天他弓起的腰都没有抬起过,生怕任何一件事情会引起自己主子的不满。
今日按照皇帝的吩咐,内常司又开始每日进奉选侍的牌子,分成等级的用不同材质制成的牌子,最高位皇后为象牙所制,四妃选用昆山白玉,妃嫔以下皆采用金丝玉,胥盛后宫妃嫔众多,一个玉质的圆盘竟没有呈下,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捧起跪着,待皇帝拣择。
风凌尘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四九,怎么多了几个出来,朕怎么不记得?”见变成了两个盘子,风凌尘皱了皱眉毛。
“皇上是这几日刚入宫的,太后着令内侍省从贵族、世家选了几位秀女充盈后宫!前几日陛下未令内常司选侍,所以陛下便没有多少印象!”四九答道。
风凌尘看着那些金丝玉的牌子哼笑了一声,朕的母后可真是贴心,日夜想着如何向自己的后宫塞女人,还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
“和贵人?这人是谁?”风凌尘对另几个算是有些印象,无非都是太后近臣家的女眷罢了,唯独这个和贵人没什么印象,名牌也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回皇上,这个和贵人是太后相中的一个秀女,因姿容出众,识大体被选入掖庭,是太常寺付大人的侄女!”四九记得,除了那几个沾亲带故的,也就是这个和贵人算是个凑数的,也算是她福气好,会说话,让太后将她一同选了进来。
“那今晚上就她吧!”风凌尘伸手将牌子扣了过去,扭过头继续看折子。
温香软玉,青烟缭绕,缀芳楼得了侍寝的圣旨上下欣喜忐忑,教导侍寝的嬷嬷一个劲儿的在夸和贵人有福气,刚入了宫便有机会事情,这宫中入宫一两年的小主也未必有此福分。
侍寝的轻纱薄衣,遮蔽玉体若隐若现,自带‘半遮面’的妖娆与清雅,乌发垂肩,用一根素净的青色绫子扎上,脸上妆容轻盈,这还是当朝皇后喻氏所创的倦容妆,听闻是受过陛下的赞赏的。
付玉和既欣喜又害怕,脸上因为羞涩和紧张微微绯红,侍女最后用熏香染了一遍身子,衣衫和身体都散着淡淡的荷香乳甜来。
“贵人可别害怕,这样的事情一闭眼睛就过去了,皇上雨露恩泽,必会怜惜贵人的!”教习嬷嬷提醒道,“只是贵人不该说的话可不能乱说,一面惹了陛下不高兴!”
“可我怎么知道皇上不喜欢听什么?说错了怎么办?”付玉和有些担心,听闻圣颜难揣,当今圣上是个冷峻之人,连朝中臣子都终日小心侍奉。
“贵人只要少说话就是了,只要顺着皇上的心思,皇上想怎么,贵人只管听从即可,女子娇羞恭顺才惹人喜欢,而且贵人生的楚楚可怜,皇上必会喜欢的!”
外面的太监进来问是否准备停当了,教习嬷嬷也示意两个丫鬟将凤披给贵人穿上,好扶上凤鸾春恩车,“贵人,日后荣华富贵还是独守空闺就看今晚了!”临行前那嬷嬷在付玉和的耳边小声说道。
“谨记嬷嬷教诲!”付玉和上了马车,心里始终翻滚着两句话‘荣华富贵’‘独守空闺’,后宫里的女人都逃不过的两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