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的士兵如同草芥一般的被斩杀,一排一排的倒下如同割韭菜,加塔心疼不已却是无能为力,驱走胥盛的士兵他就会战死,死在也昆和马合木的手中,永远成不了大汗。
留下胥盛的士兵,他就成了罪人,引狼入室残害自己的同胞,马合木已经从战马上摔了下来,被几个胥盛士兵包围住,乱箭射死,却始终不肯倒下,双目盯盯的看向加塔的方向。
也昆也中了剑,部下正在掩护他撤退,金刀王不再与叛乱的军队相斗,提到应付胥盛的士兵,无奈已然是大势已去,他一身血的站在千军之中,绝望而不肯服输。
“加塔!你是回纥的罪人!”用尽全力咆哮,须发尽散,面目狰狞,看着一层又一层的胥盛人,终是提剑自刎,当场毙命。
主将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已经占领了回纥皇廷,应该停手了,可是刘冕的部队还在砍杀回纥士兵。
“够了!”加塔拉住刘冕的胳膊怒吼道,“主将已亡或败逃,其余的士兵招降即可,不要再杀了!”
刘冕只是冷眼看了加塔一眼,傲慢的抬手示意“收兵停战!”
加塔望着伤亡过多的回纥人,跪在了地上,心里是负罪感,叛乱未曾有过的负罪感此时却因为被胥盛士兵残杀的同胞无法原谅自己,是他引狼入室。
“王子,我们还是协助您一同去找玉玺吧,阿图什还没找到!”刘冕看着还在跪地悲伤地加塔说道。
加塔怒目而视刘冕,他却投来轻蔑的眼神,“来人,架起王子,去找阶下之囚阿图什!”
阿图什当然是阶下之囚,坐在御殿之上一身华服,手里便是回纥的玉玺,大殿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不是率领他亲兵的将军金刀王,也不是叛乱的三个部落里的任何一个,是胥盛人。
加塔一身狼狈的被两个胥盛人架着站在那里,一副死相,阿图什用回纥语喊道:“站直了,别像个孬种!”其他人听不懂,可加塔却是望向了他。
在敌国人面前,他们不再是叛党与国王,而是同胞,既然已经引狼入室,即使死也要死得有气节。
刘冕跨刀而立,看着死路一条的阿图什起身,拿着玉玺缓缓地走了下来,左右立刻抽刀警备,刘冕却是放松的很,如今的阿图什再怎样的勇猛,也是难敌这几千甲士。
阿图什走向加塔,理了理他身上已经因为战斗有所破败的衣袍,眼神庄严的说道:“本汗将玉玺传给你,身为回纥人,你要固守回纥领土!”
加塔造反时就做好准备,他一辈子都抹不去反贼的名号,即使成功也是反贼的名头,可没想到这一刻阿图什将玉玺传给了他,竟名正言顺。
“你是父汗的儿子,回纥的血脉,不要让胥盛人得逞!”阿图什的眼神如此坚毅,就像他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时的风姿。
将玉玺传给了加塔的阿图什缓缓地走回了他自己的王座,端坐在王座之上,抽出自己的佩剑,自刎于大殿之上,加塔双手捧着玉玺,看着阿图什立仆,瞪着他的方向不肯瞑目。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汉人的一句诗,当年在习读汉文时先生所念,因为悲壮加塔记下了,可他并不能领会其意,是他记住的为数不多的一句诗。
如今他默念于心中,想以此送别阿图什,阿图什大抵是怕胥盛人趁虚而入或是加塔年少无知卖国求荣,所以才会赴死前如此警告。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是家仇,可对于回纥的玉玺,加塔会以命相保。
禄胜可汗阿图什登位后七年,叛乱中自刎于大殿之上,带着盛年之时的雄心,踏足中原的野心,被逼宫而死。
阿图什死了,叛乱成功了,宫人四散逃命,有的是在躲叛军,怕被误杀,而风依依却不逃,她要往那龙潭虎穴里去才能活命。
阿图什的亲兵都去打仗了,几乎全军覆没,趁着这个机会,被贬为营妓的风依依逃了出来,带着一身的伤痛,这会子都在忙着自己活命,谁还有心思管她的死活,她也不知道哪路叛军赢了,所以一路上不停地再问“是谁篡位了?”
总算是拦住了一个太监,吓疯了般的口里不停地在喊着“胥盛人!是胥盛人!”
胥盛人攻进来了?风依依心里一阵喜,她最希望是加塔胜了,如今还有胥盛人,她有机会逃离魔窟了,回京城了,风依依向宫中跑去。
回纥皇廷如今是炼狱,只有往出逃得,还真没有向里去的,所以风依依跑进去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地上躺的死人,还有被烧毁的未熄灭的残垣断壁。
风依依先要去珍宝阁,那里有她嫁到回纥时喻孝和赏赐给她的那身嫁衣,她记得喻孝和曾不顾身份的来要这身嫁衣,且不顾安危的深入虎穴,如今她若是肯归还这身嫁衣,或许她回京城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为了自己着想,风依依冲进了珍宝阁。
大概是叛乱太意外了,珍宝阁里的宝贝并没有丢失多少,除了一些金条,还有的落在地上,抱在已死人的怀里。
好在没人要那身嫁衣,一来是放在盒子里不起眼,二来是盒子太大了,没人会拿,风依依取出盒子里的嫁衣抱在怀里,还没跑出去就被胥盛的士兵围了起来。
“不许动!”士兵持剑对着她用回纥语喊道。
“我是胥盛的公主,和亲的公主,你们不认识我吗?我还有当今皇后的信物!”风依依拿着嫁衣举给那些人看。
胥盛的确有和亲的公主,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些犹疑,因为风依依这几日在营中被折磨的憔悴不堪,丝毫没有一个阏氏该有的样子。
“押过去见将军!”
风依依被带去见刘冕,剩余的士兵则是见珍宝阁哄抢一通,如同匪盗一般,风依依并不认识刘冕,刘冕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一面和亲的公主,倒是他怀里抱着的那身嫁衣,看上去的确是胥盛的东西。
面前的女子是汉人毫无疑问,是不是公主有待商议,刘冕不敢得罪,恭敬地说道:“公主,不如你随末将回军中,请荣惠亲王一见,也好安置公主!”
去见风遇尘,那就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了,风依依还不知道风遇尘已经造反成功,满口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就同你们回去!”
“现在?”刘冕一愣,随即笑道:“公主莫急,末将还得助新任可汗登位再离开。”
“你们说的新任可汗是谁?”风依依问道。
“自然是加塔王子,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可汗了!”刘冕哪里是协助加塔登位,分明是趁虚而入,打算控制回纥皇廷,这也是风遇尘的意思。
“我不管你们怎样,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见荣惠亲王!”风依依端起公主的架子,也是为了震慑刘冕,“你们占领了皇廷,回去后王爷自会问起我,如果我出了闪失,你吃不了兜着走!”
风依依与风遇尘没什么交情,这么说无非是恫吓这个刘冕,刘冕转了转眼睛,心想她主动要求见荣惠亲王,必然不是个冒牌的,没必要得罪一个公主,万一真的与荣惠亲王兄妹情深自己岂不是自讨苦吃,思量之下对身边的亲信说道:“护送公主前往大营,不得出半点闪失。”
“将军,朔州的援军到了!”就在风依依要离开回纥皇宫的时候,听见一个士兵低声的对刘冕说道,可是风依依还是没能猜得到,风遇尘已经造反了。
西北已经进入混乱的状态,而烽烟此时才燃到京城,风凌尘接到朔州刺史传来的密信,从风凌尘脸色便能看出,西北的境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看来,反军已经占领边城了?”孝和问道。
“风遇尘提前发起了叛乱,徐圭措手不及,冯常重伤,边城已经失守,现在庆阳关已经开始戒备,朔州的兵马赶往边城!”风凌尘数语描摹出西北的情形,果然是不容人乐观,如果风遇尘在西北站稳了脚跟,岂不是成了心腹大患。
“回纥呢?加塔可是得了可汗之位?”
风凌尘点了点头,将密信给了孝和,负手立于窗前沉思,他还没有计策应对。
孝和细细的读着朔州刺史的信,只听四九进来传话,是李琳、杨业、乔萌都到了,乔萌为新科殿试的头名状元,文采不凡,年过而立。
三位都是风凌尘的智囊,已经习惯了商议万事不避讳喻后,“皇上,臣觉得应该立刻派兵剿灭反贼,趁他们根基未稳,夺回边城!”杨业是武将,所以自然先主战。
孝和扫了眼李琳了乔萌的神色,似乎两个文官也是主战,而且三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国中有了反叛,征讨不必多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可是如何征讨,出兵的统帅,都是有待商议的,孝和落了信问道:“李大人,朔州的援军加上庆阳关的一部分援军到了边城粮草可供应几日?”
要知道风遇尘占领了边城,也拥有了可维持几个月的粮草,可是援军远离庆阳关百里外,还隔着一片凶险的荒漠,供给未必供应的上。
“暂且只够五日的!”李琳有些惭愧的说道,“不过援军有信心在五日之内攻下边城,剿灭叛党!”
“冬日作战,士兵本就有逆反之心,而且一路行军劳顿,作战力下降,如何能保证抗击的过城中还有的几十万兵马?”喻孝和继续问道。
“皇后的意思难道是不战?”乔萌反问道。
“当然不是!”孝和干脆的反驳道,“要战却不能以卵击石,要战却不能向死而活!边关的将士也不是草芥,士兵都战没了,难道是想送机会给风遇尘,起兵攻进庆阳关么?”
“可不战就要失去战机!”风凌尘也有担忧。
李琳赞同的点头,“喻后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战机不可失!”
“身为监军谋反,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追随!”乔萌实在是不解,犯上作乱的事情也有人跟着干。
“乔大人倒是说了句有用的话!”乔萌一懵,他不过是心有不解,不知道如何就有用了。
“风遇尘叛变不得军心,那些随着造反的将士,一部分是付冰原来的属下,付冰为陛下所杀,他们战战兢兢,有了荣惠亲王的庇佑才得了一命,不禁暗暗对皇上不满,受了鼓动便造反,至于士兵都是新募得居多,不敢违背上面的命令,所以才有现在的局面,不过本宫方才从朔州刺史的信中得知,反军一方的左将军临阵易帜了,难道就不是好兆头吗?”
听了喻孝和的话风凌尘想着自己倒是忽略了栾青,“皇后的意思是要煽动反军的情绪?”
“陛下英明!”孝和起身道,态度恭谨,在外人面前向来是给足了风凌尘面子的。
“不如让朔州的兵马以栾青为先锋官,煽动反军情绪,要知道反军可是跟回纥人勾结的!”李琳建议道。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搅乱民心!”风凌尘觉得这场心理战要比硬碰硬好得多,都是胥盛的将士,死了哪一个他身为天子都心疼,西北的将士若是因为叛乱伤亡过多,岂不是给了回纥人机会,内乱万万不能起。
“找几个人扮成回纥流民,在边城作乱,袭扰百姓,让大家都知道,若不是荣惠亲王与回纥人私通,边城就不会遭到回纥人的荼毒!”孝和最能理解风凌尘是最不忍两方将士都受伤的人,所以最温和的平息战乱才是最好的决策。
“皇上,加塔既然篡位成功,不知道我胥盛在回纥和亲公主如何了?”孝和想起西北的风依依,虽然风依依去西北不是她的本意,好歹也能牵扯上关系,总得关心下她的下落。
“李琳,你打探一下牧利阏氏的下落。”风凌尘吩咐道。
三人退下后,孝和私下说道:“若是有可能就将依依迎回来吧,和亲的公主不是也可以回国的?她记得解忧公主不也是最后回了汉朝,出塞的昭君也请求过回国,不过未能成行。”
风凌尘未直接回答,不过孝和从他的眼中读到了拒绝,“孝和,你想没想过回纥臣服之后还是要和亲公主过去的,难道还要再另择一人,不如就委屈牧利阏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