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倒是学聪明了!”穆华龄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成妃被打的陡然侧过去的脸生出了红色的痕印,嘴角因为那玉石戒指硌了一下渗出了血迹。
成妃冷笑了一下,用素色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回过头看着穆太后说道:“太后,臣妾跟您拴在一根绳上这么多年了,哪里那么容易被丢掉,闵淑妃就是个例子,再有张淑妃、赵淑妃也还会是这样的下场,甚至比这还要惨!”
“你能有这么精明的心思?”穆太后轻蔑的瞪了她一眼,“跟着哀家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水准哀家会不知道,连个男人的心都笼络不住,当年在太子府多好的机会,连个孩子都留不下,逼疯了闵氏,别以为哀家不知道是那慕云宫的小蹄子的主意!元宵节过后你去过一趟慕云宫,对不对!”
没有必要慢着穆太后,成妃坦然的答应道:“没错!为了我自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包括联手喻氏!”
“她是在利用你!元宵节屏儿听去的话那是故意说给你听的,那缀芳阁的小双早就是喻氏的人!你以为宫里怎么可能有幻影香,布好的局,找了你做枪手,怕的是闵氏把账算到自己头上,唯独你蠢得厉害!”
“太后不也把臣妾当做棋子!”成妃厉声说道,“而且是一颗弃也弃不掉的棋子!臣妾不是蠢,是为了自己什么都肯做得出来!”成妃哼笑一声,“现在好了,闵氏疯了,过不了几日就要被关进冷宫了,太后难道不是还需要身边有个得力的人!”
穆太后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似乎有什么把柄被捏住的神色,“你下去吧!”
穆太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如此的年轻,似乎眼角凭添了一道细纹,突然惶恐起来,慌张的吩咐桂嬷嬷道:“快把哀家的汤拿来,哀家的欢颜汤!”
挨了打的成妃从云寿宫出来,脸上有点肿,坐在轿辇上吩咐着走小路,免得被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伤,轿辇一晃一晃,她用帕子遮着脸,想起五日前的事情,那是元宵节过后,园子里的花灯都还没全都收起来,她只身去了慕云宫,以拜见皇后为名。
喻孝和,令人难以琢磨透的女人,成妃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子,只见她衣着随性,妆容简单,却又不得不承认,举手投足间气质凌然,抬眼挑眉时顾盼生辉,她浅笑了一下,冷清更冷淡。
明明周身都素朴的女子却总是一股子矜贵的架势,看似手上只待着一副玉镯子,别无其他首饰,可那对镯子可是和田羊脂玉,细腻的色泽看上去便是世间无双的无价之宝;还有身上的素衣和随意外搭的裘皮斗篷,裘皮虽不是世间罕见之物,可这白狐斗篷却是皇上亲自猎的白狐皮毛所制,还真是世间仅有。
喻孝和见她一副不恭谨的样子,神态里三分倨傲,可见是懒得与自己虚与委蛇了,既是如此那她也没必要装出和善的样子,连赐座都未曾,“你想说什么就直言吧!”
“皇后娘娘似乎素来与闵淑妃不睦!”
还是不够开门见山,孝和撂了手里的茶盏,挑了下唇对成妃道:“其他的不用多说了,本宫只能告诉你,这妙仙的死跟闵淑妃有关,这和嫔的死与她还是脱不开干系,这两条人命足以让闵淑妃从后宫里彻底的消失!”
“可臣妾苦无证据,口说无凭!”成妃脸上露出一丝愤然,“难道皇后手中有证据?不然皇后也不会用两个小丫鬟把臣妾引过来!”
“什么样的证据呢?人证还是物证?难道要在公堂之上,召集各宫昭然若揭的指出闵淑珺残害了两条人命,然后再声讨一般的请皇上将她褫夺封号关进冷宫或者处以极刑?”
“难道不应该这样吗?”成妃脸上现了一丝的迷惘,将对手蹂躏于股掌,不得翻身不就是应该如此才会解恨。
“成妃你可知道霍氏成君为后的故事”,孝和指尖在桌案上轻点着,挑了挑眉眼,见成妃满面疑色继续说道:“霍成君能得宠多年,宣帝给众人制造了假象,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纵容她做尽坏事,为的就是安抚她身后的霍氏母族,如今闵淑妃亦然,难道堂堂一个大理寺还不如你我闺阁女子聪明,查不出真凶吗?”
喻孝和是在告诉自己皇上忌惮着闵氏在朝中的势力,自己断然不能贸然行动,不然触犯了皇上,自己也得不着什么好处,成妃脸上惴惴不安的神色,问道:“那该如何?”
“没有人证、物证,大理寺也装聋作瞎,那就只能让闵淑妃自己说出真相了!”孝和提醒道。
成妃转了转眼睛,似乎是明白了,“闵氏宫中挂满了符纸,显然是心里有愧,不如就借着这点,吓唬吓唬她,让她认了罪!”
“可不能是随意的吓唬吓唬!”孝和嘴角带着一丝深意的笑,“要一蹴而就,听闻有一种香叫做幻影香,睡眠时闻了就会产生幻觉,一般意志力强的人并没有太大作用,可是对于心中有愧的人,终日惴惴不安,这种香好似照妖镜!”
孝和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也只能提醒她到这里了,“成妃,祝你好运了!”
成妃看着面前这个亦正亦邪的女人愈发的看不懂,她云淡风轻一身的与世无争,却处心积虑在宫中步步为营,“喻后,你为何要帮我?”
“帮你?你可别误会!”孝和换了个姿势靠着,笑了笑说道:“本宫只是觉得你不是闵淑珺的对手,由此好机会除了她,岂能看着她再嚣张多日!”
喻孝和眉眼透出几分狠厉之色来,虽然是贬低了自己的话,成妃心里不舒服,可也没错,与其恶斗一番,不如就让她自食恶果。
回想当日设计的种种,如今闵淑妃如愿以偿已经疯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可是成妃此刻却如芒刺在背,宫中的喻后如此心机,她倒是真的看不出来自己的前途在何处了,如果真的较量起来,穆太后都未必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轿辇一路行至翠微宫,太监何春已经在门口候着多时了,成妃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看着笑着打千儿的何春问道:“你还好意思来见本宫,吩咐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再拖拖拉拉的,本宫就断了你的财路,让你也跟着那些穷鬼半截人到皇陵看坟去!”
寒风里何春笑的有些阴险,露出两排白色的大牙,满面红光的脸总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答道:“娘娘就放心吧,这回妥妥的,比上两次成色好了不止一点点,还是个足月男胎的,保准娘娘会满意!”
风冷的刺骨,成妃看了看愈发阴下来的天,如果说这世上有因果报应的话,她所做的这些事情是不是也会遭报应,可是她身后无路,只能是地狱修罗都硬闯,今日她与太后关系处理的有些僵硬,为了缓和一下,或许此时进献是个好苗头,也让穆华龄心里明白,自己可不是她进退随意舍弃的棋子,好歹手里有着她的把柄!想要舍弃自己也要掂量掂量。
“你随本宫进来!”成妃吩咐道。
何春随着成妃进了翠微宫,一脸的兴奋,寒风里有些伛偻的身子走起路来有些腿脚不利索,宫里这样的老太监太多了,何春靠着成妃还能过的体面,而剩下的则是如同蝼蚁一般在皇陵等死,这也是为什么四九疯狂地想投靠一个主子,给自己一个体面地余生。
“东西呢?”坐定后成妃问道,那东西不能放的太久了,不然就失去了价值,若是一个足月的男胎的,可是上佳之品。
“奴才收了起来,只要娘娘要,马上给您拿过来!”何春嘿嘿的笑着。
“屏儿,跟他去把东西提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知道吗?”成妃给身边的屏儿递了个眼色,可何春还没有走的意思,跪在那里干笑,成妃会意,从袖兜里摸出一张银票来,扔到了何春的面前,“这是一千两银票,加上上两次的,如果这次还想上两次那样不好,这份活计你以后就不要做了!”
何春将银票放进了怀里,起身说道:“娘娘放心,这次保准娘娘满意!”
足月的男胎的紫河车,食用据说有美容驻颜的功效,对于衰老的恐惧让穆太后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几乎每个月她都要食用一到两个紫河车,上两次送去的都是未足月的女胎的,口感和效果都不好,她食用的久了,一入口就知道好坏,是骗不过去的。
成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颜也不再青葱水嫩,可她也不要像穆华龄那样为了驻颜变态的去吃紫河车,突然成妃觉得害怕,镜子里的自己像个邪恶的老女人,她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整日搜刮那东西送给人吃,成妃起身跑过去一把打掉了那镜子,碎了一地,她也平静了下来。(注:紫河车为婴儿的胎盘)
天又忽然冷了起来,真是乍暖还寒,一阴天孝和手的关节就开始疼痛难忍,本来下棋下的好好地,她恹恹的丢了棋子在盒子里靠在了一旁,风凌尘忙问道:“怎么了?脸色都不好了?”
“没什么,手有点疼!”孝和抱紧了捂手的暖炉答道,风凌尘连忙起身取了孙太医留下的药膏来,这药膏每日都要精心的涂在手指上,但凡天气不好疼得厉害了便要多涂一次,于是取了洁净的帕子来,风凌尘将那黏腻的药膏涂在孝和纤弱的手指上,风干一会儿后便用干净的帕子轻轻裹上了,两个时辰后便能拆了帕子用温水洗去。
那药膏涂在手上微微发凉,孝和看着风凌尘屏着呼吸微敛眉头的样子却是笑了一声,“怎么了?弄疼你了吗?”风凌尘抬头看了眼孝和担心的问道。
“没有,就是觉得好奇!”
风凌尘注意力大都放在她的手上,问道:“好奇什么?”
“就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初次想见时的你和现在的你全然不同,判若两人,有时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便看着你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是那个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还是此刻这个温柔如水的你!”
风凌尘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将药膏都涂完,轻轻地呵气都吹了一遍,用帕子包扎好之后方才看着孝和,他很享受每次自己专注做一件事时孝和认真的在看他。
“我也不知道!”风凌尘诚实的答道,“之前我一直都是这幅样子,每日循规蹈矩,按章做事,从不纵容,甚至年少时苦难颇多也不喜欢笑,在西北时经历了太多生死时刻更是对万事都习以为常,世人都说皇帝冷若冰霜,时间久了我也便如他们所言的那般。”
哎!风凌尘这是原生家庭带来的性格缺陷!孝和听罢后以一个心理学的角度思考了一下,好可怜的样子,她母爱又泛滥起来,十根手指头包的像香肠那样,也没办法摸摸他的脸。
“可后来就不同了!”风凌尘倒是捏了捏孝和的脸颊,“你很倔强,对人生很执着,这么残忍的宫廷生活却一点都无法左右你,虽然你作的天昏地暗,一点都不像能做皇后的料,可我能感觉得到你的灵魂是灵动的,鲜活的,这宫里的女人,她们的灵魂都被扼杀了,所以我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不停地想靠近你,用你的温度温暖我,让我重新活过来!所以我就成了这幅样子。”风凌尘自嘲的笑了笑。
孝和大抵是被他的话感动了,顾不得十根香肠手捧住了风凌尘的脸,“你做的很好,就这样继续靠近我,我来拯救你!”
两人正含情脉脉,双手相握,突然碧桃莽撞的闯了进来,福了福身子说道:“娘娘,宫外传信来了,说是喻大人的夫人生了,还是个男孩儿!”
“嫂嫂生了!”孝和欣喜若狂,“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才过来传话?”
“一个时辰前生的,羊水突然就破了,说是手忙脚乱忘了来传信儿,生出来才想起来,而且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孝和口中喃喃道,“兄长到哪了?明日可否能进京?”孝和转头去问风凌尘。
“不出意外明日进京!青帆一定高兴地合不拢嘴!”他们夫妇二人两地离别多日,如今再相聚都是一家三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