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阴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刚才她教孙子叫姑父,李航也只是点了下头,给了个只有两百文的红包压岁钱。之前吴大郎都是给个银锞子,今儿个也只是随着李航给了两百文压岁钱。
当清官,哪里会有钱。每年的俸禄都还不够一家子嚼用。要没有家里的田产铺子租金补贴,李航连成亲都拿不出银子。
胭红已经从李航那知道利弊,看田氏脸子拉着,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谁知堂屋里,淡亚军看到冷场,已经提了让大孙子认李航做干爹的话。
吴子川没有拦着,垂着眼喝茶。
淡亚军咧着嘴笑道,“胭脂那丫头认了冯家的儿子做干儿子,我们家小郎没有干亲,正好认你和胭红做干爹干娘。成了干亲,也更加亲上加亲!”
李航本就不耐烦攀扯关系,更何况扯这种干亲的。一听他的话,瞥了眼吴子川低着头不过问的样子,看着他面色沉下来,目光威冷,直盯着他,“已是亲戚,还认干亲作何!?多此一举!”
淡亚军的脸僵了。
从胭红跟李航定亲,田氏就跟她说了好几遍,让她一定要和李航认下孙子做干儿子,她态度笃定,淡亚军也认为板上钉钉。看冷场,就自然而然的提起这个事儿了。
结果看李航一听认干亲,脸色就冷了,还直言拒绝,淡亚军顿时觉得下不来台,又不可置信,“之前不是都说了,小郎是你和胭红亲侄子,又不是外八路的,认个干亲……”在李航冷肃锐利的目光下,他说不下去了。
李航收回目光,站起身,“时辰不早,回到县里还要几个时辰赶路,也已经过了门,我们就先回去了!”吩咐门口候着的丫鬟去叫胭红回家。
淡亚军大吃一惊,脸色大变的站起来,话都说不好了,“咋…咋能……走…饭都还没吃…”里正变了脸色,急忙起身,劝李航,“大人既然来了,怎能不吃饭就走?这家里特意请了镇上的大厨来做饭,这就做好了的!”
厢房的胭红一听李航要走,面色顿时有些发白,站起来就要到堂屋去。
田氏一脸惊愣的看着她出去,伸手指着,不敢置信,“才刚来就要走,这是瞧不起我们家啊!?”
姜丽锦目光沉沉的看她一眼,“婆婆!都说了那是县太爷,全南平县的人都得对他恭恭敬敬的。可不是让你随便指使的女婿。”说完也不看她,快步出去追胭红。
李航执意要走,淡亚军和里正几个都劝不住,又不敢苦留。
里正慌忙给吴子川递脸色。若是吴子川和李航关系不好,他是不可能会娶胭红的。
吴子川看胭红和胭脂都过来,就问,“厨房饭菜可做好了?”
胭红转身要问。
随后快步赶过来的姜丽锦忙道,“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立马就可以上菜!”因为村里离南平县城远,之前也怕因为吃饭慢耽误赶路时间,姜丽锦让早早就把饭菜都做好了。
吴子川点头,笑着冲李航拱手,“大人!既然饭菜都已经好了,还是吃了饭再走吧!一大早赶过来,天本就冷寒,不吃点热的,大人和大姐受得住,恩豪还是个小娃儿呢!”
堂屋门外,恩豪也过来了。
李航目光从胭红身上到恩豪身上,神色缓和,“那就摆饭吧!”
淡亚军几个顿时松了口气。
姜丽锦连忙到厨屋去,叫了淡靖林端菜摆饭。
胭红也松了口气,也想到厨屋去端菜。
李航吴子川由里正,淡亚军几个作陪,桌子摆在正堂里。
胭脂和胭红他们女客一桌,摆在厢房里。
看她往厨房去,胭脂叫了她一声,示意到厢房等着摆饭吃饭。
一个县令夫人,虽然做饭端菜没啥,但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正需要立威的时候,那就端着架子了。
聂氏也跟富家太太打过交道的,满脸笑容的招呼胭红和胭脂到屋里坐。
胭红想到吕嬷嬷教的,吸了一口气,见胭脂微微点头,抬头挺腰,不紧不慢的到了厢房。聂氏伸手虚扶了下,笑着让她上座,也胭脂也上座。
胭红有些迟疑,还是让田氏和白氏上座了,毕竟田氏是娘,白氏是奶奶,她就算再是县令夫人,也是做闺女,做孙女的。
胭脂是直接不客气的在她下首坐了,招了恩豪坐在旁边。
周氏笑呵呵的,连忙和儿媳妇小周氏,淡霞一块坐了。
大人是都做了,还有大房的三个娃儿,也闹着要上桌坐。
桌上端的菜都是冒着香味儿的大鱼大肉。
田氏的脸已经阴的快滴水了,眼神刀子一样射在周氏几个人身上。
不等她说啥,聂氏就笑的有些冷的说周氏,“这不是平常吃饭,坐的也不是旁的啥人。哪能有小娃儿在这闹人,还是赶紧带下去吧!”
周氏和小周氏,淡霞都有些尴尬难堪,哄几个娃儿到厨屋去。
姜丽锦看到他们凑到厢房来,就急忙赶了过来,“小娃儿到厨屋里吃吧!饭菜都已经另外留出来了。”
胭脂扬声叫了万淼,吩咐领着三个娃儿到一旁去吃。
万淼说自己兜里有糖,把三个娃儿才算领出去。
周氏娘三个这才讪然尴尬的坐下。
白氏松开眉头,笑着让胭红胭脂的吃菜。
胭红也不客气,还要赶紧的吃了回县城。
姜丽锦也知道时间紧,盘子菜上完,立马就上了热汤,炖的风鸡,上了馍馍。
“这鸡汤的味道……好不一样啊!”聂氏喝了一勺,笑道。
田氏见周氏三个没有一副饿死鬼的样子抢肉吃,脸色稍稍缓和,“这是风鸡炖的,味儿当然不一样。”
风鸡是用大公鸡杀了,直接挂在阴凉通风的地方风干制作成的,非常不易制作,因为极容易坏。胭脂每年都特仔细的做上一些,留作送年节礼,私房菜里卖。
给淡家的年礼,每年都有一只。杨氏不太喜欢,觉得味道怪怪的,姜丽锦却非常喜欢风鸡炖汤,胭脂就让多送了一只。
姜丽锦知道这风鸡珍贵,自然舍不得拿去给旁人吃。田氏不抠聂氏的就够好了,更不会拿家里的好东西送她吃。
胭脂每次的节礼,聂氏因为是闺蜜家,也能沾一点,但这风鸡却是从来没吃过的。听很稀奇,惊诧道,“风鸡?难道是外地什么稀罕的鸡吗?”眼神询问的落在胭脂身上,因为只有清园喜欢搞些稀罕的东西,像那个黑白花的奶牛和卷毛的绵羊。
周氏几个也都看着胭脂。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鸡,就是制作起来非常不易。”胭脂笑了笑。
聂氏了然的点头,笑道,“胭脂的厨艺是越来越精道,连这普通的鸡,都做的独特稀罕。”周氏也笑着奉承,“胭脂在家里的时候就勤快,天天做饭都是胭脂包了,那时候我就知道,胭脂将来茶饭肯定错不了!”
聂氏之前也是认识小胭脂,听周氏这话,看着胭脂白净淡雅的小脸,完全和之前不一样,忍不住问,“你这么精道的厨艺,是跟谁学的啊?之前做鱼的那个,我们都没有想到呢!”她心里一直非常疑惑,胭脂跟了吴大郎,突然就变成更能干,还能挣钱,还发了家。
不说她疑惑,连田氏有时候都心里打疑问。
胭脂扑哧笑了声,“这也是老天爷帮我吧!当初吴子川又病,又瘦,眼看着要活不下去,却连吃个鸡蛋都不成。我就想着鱼也是肉,割猪草摘了不少那小黑果子本来准备染染他那条褪色严重的裤子,谁知道,和鱼弄到一块,结果做出来的鱼竟然不腥了。试了几次也就知道了那个秘方了!开始不会做啥好菜,就只会煮,只会炸。后来聂子川识字了,就从食谱上学来的。”
胭红点头,“二妹妹家里的书满满一书架都放不下了。食谱有好几十本!”
周氏夸赞,“这识字的人就是不一样!能从书里学会那么厉害的厨艺!我也把孙子送去学堂念书呢!”
小周氏善意的冲胭脂笑。儿子要送去学堂,肯定是去吴家村的学堂,和胭脂家挨着,“妹夫要进京赶考,你不跟着去吧?千里迢迢的。”
姜丽锦又端了热汤上来,插了话,“两个姑爷都不喝酒,已经吃饭了。”示意胭红和恩豪也吃快点。她不介意大姑子在娘家住几天,可李航那边饭前就说要走。
“大姐赶紧先吃吧!”胭脂也正好避开了话,给恩豪夹了一块鸡腿肉。
小周氏有些讪然,也拿着筷子夹了菜。
聂氏就笑着转移了话,说起桌上的菜,让着胭脂和胭红,要不是离的远,都伸手帮着夹菜了,很是热情。
春试虽然会有学政下来主考,但县令也占着不轻的比分。刘充今年势必要再把秀才功名考回来。要在李航任南平县县令期间考到。两家是好友,要是还考不中功名,那要是换了不熟识的县令,机会就更渺小了。
聂氏现在也担心,要是刘充考不回功名,怕是杨氏嫌弃他们家,要退亲,攀个更高的枝头。这顿饭吃的很快,吃完饭,李航要了茶漱口,洗了手,就说要走。
胭红也没说多待,领着恩豪出来。
姜丽锦忙把回礼装上马车。因为胭红是二十六嫁给李航的,所以没来得及往县衙送年礼。一盒一盒,都是柿饼和红薯干,还有从县城捎回来的干果,苹果梨子等。
“我们就不要了,家里还有。”胭脂看姜丽锦忙活,笑着摆手。
姜丽锦还是给装上车,“柿饼红薯干少给点,给你们元宵节的时候吃。”
因为胭红年前嫁的,一家人都去了县城。田氏非得买县城里的年货,还挑走了不少私房菜的年货拉回家。
“他们既然家里有,还敢他们拿个啥!好好的东西都糟蹋了!”田氏看着很肉疼。今年柿饼和红薯干送到了京城去卖,比去年多买了二百多两银子。那一盒子柿饼都要二两银子了啊!胭脂听她这么说,还非得要了,“东西给我们吃就是糟蹋了?”
看她神色怒冷,田氏也知道自己说话有点欠妥当,瞥了下嘴嘀咕,“你们家里之前不是送了好多。就你们俩人,吃也吃不完,要那么多干啥!”
胭脂白她一眼,懒得理她,直接上了车。
李航也已经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车。
吴子川也上了车,跟在李航的马车后面。
淡亚军和刘充,里正一群人一直送到村子外面。
村里人都小声的议论,胭红虽然嫁给了县太爷,但县太爷却看不上淡家。来了一小会,吃完饭立马就走了。
钱氏忍不住嘲讽,还特意问田氏孙子认干爹干娘的事儿,“…这饭都直接吃了几口就走了,认干爹干娘的事儿,怕是黄了吧!”
提起这事儿,田氏就恼恨不已,“你个女人有啥好得意的!有本事你也生个闺女嫁给县太爷去啊!我闺女嫁了县太爷,是官夫人了。我看你个女人就是嫉妒!你这样的就算嫉妒,你也嫉妒不来!你们家根本就没那个运势,没那个福气!”
钱氏脸色发青,心里恼火。
吴子川一行已经到了清园门口,看看时辰,邀李航和胭红,“进来喝杯茶再回去吧!”
“好啊!”李航应声,下了马车。
几个人到屋里坐。
罗妈妈早把火盆点上,茶也泡好了。
屋里暖烘烘的,茶香四溢。
万妈妈端了几碟子酸枣糕,山楂糕和水晶糕,山药糕,手指饼干。
“把点心另外再装一份,给大姐他们路上吃。”胭脂尝了一块山药糕,味道很不错,吩咐罗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