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脸上带笑,似是刚才的事儿没有发生过,也听不见门外曾氏的咒骂。
几个人一块下手,摘菜洗菜。
张氏看了看胭脂身上棉绸褙子,张了张嘴,似是想说啥话。
崔氏看着笑道,“大嫂咋了?有啥事儿问胭脂吗?”都要炒菜了,这不会是使唤胭脂上灶做饭吧!?人家在家里可是少奶奶,丫鬟婆子成群,连喝个茶都有人端到手里。
张氏有些讪然,笑着摇头,“我做的菜不好吃,就是想请胭脂指点一下,也把菜做好吃点!”“多放油多放调料,这菜自然就好吃了!要不我来帮大嫂炒吧!?”崔氏呵呵笑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张氏忙道。
吴子昀眼神阴阴的看了眼崔氏,落在胭脂身上,抿着嘴,“大嫂可是少奶奶,就算是亲戚,以后也别让她做啥了。她家里有大把的丫鬟婆子使唤,哪能是亲戚能使唤的人!”
几个人神色又是一顿。
崔氏哎呀一声,笑看着聂梅,“子昀这是咋了?说话那么冲!就算你刚刚经历丧子之痛,也不能把脾气发到长嫂身上吧!?再说胭脂可啥都没有说呢!”
“我也没有说啥,三婶干啥说那个!?你维护大嫂,就揭我的伤疤,使劲儿踩着我!?”吴子昀忍着恼怒道。
崔氏诧异的看着她,“我可不敢,也不会踩你。只是觉得你跟以前没嫁人的时候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吴贵芝皱着眉,吴子昀的确是变得太多了。跟以前勤快,听话,温柔和顺的样子简直像两个人。
胭脂看着吴子昀轻轻笑起来,“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看她并没有气愤,崔氏凑趣跟她说话,“这日子还真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我这脸上都长了不少皱纹了,皮也糙了。你却还跟个小女娃儿一样,这脸是越来越白嫩细致了,也不知道是咋长的!”
胭脂笑,“我这可能是年轻吧!等再过些年,老了也是跟三婶一样。谁也少不掉老!”
“这倒是实话!是人都会老的!”吴贵芝有些感慨道。
那边张氏听着,已经开始炒菜。
邱氏帮着烧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悲凉感觉。明明家里要盖祠堂了,等把圣旨供奉到祠堂里,吴家一门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她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几个人说着话,饭菜也一道道做好了。
端到屋里,分两桌坐了,边吃边说。
那边吴天来和吴天会都在恭维着吴大郎说话,他们都不想出这个银子,盖祠堂可是要不少银子的。
“这是要供圣旨的,这祠堂可不能盖成趴趴屋吧!?”吴天会打量吴大郎的神色。
吴大郎却一直没有松口,等饭吃完了,这才开口,“砖瓦木料我都已经让人订好了,农忙之后就可以开工。就盖在老宅这里吧!这院子被尸体堵过大门,把祠堂盖在这里,有老吴家的列祖列宗镇守保佑,一切牛鬼蛇神全部都该退避了。”
吴天会笑起来,“好好好!其实随时都可以开始动工的!等到农忙了,歇个几天也就是了。”“那就先把这破屋子扒掉吧!几十年的老房子了!啥时候扒?我都过来帮忙!”吴天来也跟着道。
“老宅的屋子扒了,爹和娘总得先搬出去住吧!爷奶和三哥那都是小院,也挤不下。”吴子昀说着看向胭脂。
崔氏笑着接话,“可以先扒了堂屋,等堂屋盖起来,再把东西厢房扒掉啊!这么大院子,等盖起了屋子,砖瓦木料啥啥的,也得有人在这看着不是!”
胭脂喝着汤没有说话。
吴大郎朝她看过来一眼,给她使眼色。
胭脂心里疑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不过还是说,“既然这边老房子要扒掉,张大姑你们就暂时住到清园去吧!”
张氏脸上露出喜悦,忙又收起,眼神看向另一桌的吴大郎。怕他不同意。
吴子昀还在挑胭脂的刺,“大嫂都嫁过来几年了,还不叫娘!?不叫爹,不叫娘?”
胭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不会阻拦祥子叫你娘的。”
吴子昀脸色涨紫铁青,两眼怨怒愤恨的盯着胭脂。
陶二郎怒喝一声吴子昀,“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事儿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以前没学会,到了陶家我教过你多少次!?”
吴子昀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相公,你是当着众人的面,骂我没教养!?”
“是我没教好你!”陶二郎嫌恶的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起身给胭脂拱手施礼赔不是,“还请大嫂看在她刚失去儿子,伤心过度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计较。回家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好她的!”
胭脂还没有说啥,吴子昀就受不了了,瞪大着眼,眼泪突突往下流,悲愤的喊,“管教我!?凭啥又是管教我!?我头一胎因为不能乱吃,在他们那吃顿饭,看不顺眼就挑拨你管教我!结果我的留住生在了七月半!现在又说要管教我,我说错了啥了,就管教我!是不是一直都是她让你管教我的!?我的两个儿子,全都被害了!都被害了!”
众人都看着她,神色各异。
胭脂脸色沉下来,她一直以为崔氏说吴子昀怨恨他们,是因为不帮她养儿子,还把祥子给买了,让他们脸上难看。没想到是怨恨在这里,“吴子昀!当初你在清园吃饭,拨着菜说吃不下,只吃压板牛肉,我问了家里没有牛肉,让给你煮粥。看你不顺眼?挑拨陶二郎管教你?你把孩子生在七月半是我害的!?你这个儿子也是我害的?”
吴大郎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碗上,“当初是我让陶二郎‘教妻’的!”他目光冰冷犀利的看过来,“陶二郎特意到家里赔罪,我就点了他一句‘他身为夫君,理当教导你知礼、懂礼。而不是恃宠而骄,在外面也不懂事儿,让人笑话了’。到你这里就成了害你的儿子,是我们谁害了你的儿子,还是你自己压死儿子之后,神志不清,担负不了压力,把罪名往别人头上推!?”
吴子昀恼恨的两眼发红,“我没有!我没有!你们要是不让陶郎管教我,我也不会有事!我的儿子也不会出事的!”
陶二郎眼神阴狠凌厉的盯着吴子昀,“你给我闭嘴!两个儿子的事儿都是你自己作的!头一胎,仗着我们家顾念你是新妇,又是头一胎,啥也不让你干,你却让我娘和我大嫂处处伺候你!吃饭端到你手里,里衣肚兜都给你洗了,就差给你把屎把尿了,你以为你是谁?我伺候还不够,还叫我们全家都伺候你!?怀这一胎你又作,生下来就虚弱,你不好好照顾,还把儿子活活压死了!你还怪别人?就你自己没有错!?”
吴子昀被他一通喝骂,顿时没有了声,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哭着。
陶二郎咬着牙狠狠道,“在家里作也就罢了,在外面你给我长点眼色!你不是瞎子!不叽叽叫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众人都没有说话,都看着陶二郎,看着吴子昀。
张氏脸色很是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眼里也含了泪。
崔氏打破寂静,“哎呀!这吴子昀成了亲,是过少奶奶的生活去了啊!”
吴大郎转过头问胭脂,“吃好了吗?”
胭脂回神,忙随着他起身。
吴大郎招呼了一声,就带着胭脂离开了。
吴天会忙叫俩人,“大郎!祠堂的事儿还没商量好呢!你先别走啊!”
吴贵芝也不吃了,放下碗筷,“我给爹送饭去!”起身去了厨屋。
吴子昀在吴家村坐月子,住了一个月,她已经有些看够了她的作了。不分时间场合。自己的儿子出事儿,竟然怨恨胭脂和大郎,祥子都还在清园帮她养着,简直没有良心!
赵红琴看婆婆起来,忙跟着起身,跟着她一块出来。
堂屋里传出发怒的声音,“你以后不要来娘家了!”
陶二郎声音冰冷,“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我当初也是看你还算贤惠勤快,早知道你变成这幅德行,我绝不会娶你的!”
吴子昀听了这话,看着陶二郎快步出了门,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忙乱成一片,陶二郎冷冷瞥了眼,到了清园来。
万淼开门见是他,眉头微皱,“少爷少奶奶都有午歇的习惯,已经歇下了。你有事儿改日再来吧!”
陶二郎眼神凝了下,苦笑道,“我来大哥大嫂这里,躲躲清闲。”看万淼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就道,“我去后山坡看看祥子去吧!”
万淼叫来个总角的小厮守门,交代谁来也不让打扰,有事儿回禀给罗妈妈,他带着陶二郎到后山坡,盯着他。他们的奶牛可是前不久刚生了几头小牛犊。
山坡上青草很是茂盛,汪继一家正在打理几头绵羊。天热了,两头老绵羊的毛就去年剪了一次,胭脂让他们天热之前再剪一次。
一群黑白花奶牛刷洗的干干净净,领着几头小牛悠闲的在山坡上吃着草。
两只老绵羊,领着三只半大绵羊正在等着剪毛。
祥子正在一旁拿着甘草嚼着。
他有点咳嗽,不是很严重,汪婆子就找了甘草让他嚼。
看到方二郎过来,祥子已经能熟练的叫爹了,就是和陶二郎不亲近。
没待多大会,陶二郎就走了。万淼一定盯着他,他之前也问过汪继家的人事儿,嘴巴紧的跟蚌壳一样,一个字都不多说。
吴子昀被丢在吴家老宅,陶二郎问也没有多问,直接就走了。
吴天来和吴天会都埋怨不已,“正说到关键,偏偏坏了事儿!”
吴子昀醒过来就哭着喊着要找陶二郎,那句‘绝对不会娶她’深深的刺痛了她,让她无法接受。王迎春直接回了家,让他们自己闹去,反正盖祠堂他们也没有银子出!吴子昀是死是活,也不关他们的事儿!她自己的娃儿被她和那个鬼娃儿克死,到现在都还没有再怀上。
吴子昀哭死哭活的,非得要去找陶二郎,上次被丢在娘家,那时候她还怀着身孕,陶郎不会不要她。可是这一次,儿子已经死了,陶郎不要她了!要准备休了她了!
可陶二郎是生气发了火走的,吴子昀这个回去,很没气势。让吴大郎送她是没可能了。只得拉了吴子晓,,又加上吴子春和马开这个表弟。
马开不愿意,“家里还有事,我们还要回家。有哥去就行了!”吴子昀在吴家村坐月子的一个月,一会这事儿,一会那事儿,做好了又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哭哭啼啼,是让他烦透了。吴子春主动站出来说他帮忙去送吴子昀。
送走吴子昀,邱氏长长的叹口气,“造孽!造孽啊!”
吴天会却等着落成祠堂的事儿,“我再去叫大郎和胭脂来!”
崔氏叫住他,“还是等会再去吧!他们都有午歇的习惯,这会估计在午歇。你去了也见不到人的。”估计胭脂和大郎要气死了!吴子昀自己把儿子生成了鬼娃儿,又自己压死了自己儿子,却怨恨胭脂和大郎,真是脑子被驴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