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唉声叹气的,但也没什么好建议。过了几天,我爸回来了,听说我不想读书了,他匆忙就大老远赶回来,刚回到家,就喊我到面前,询问我一番,我还是那老话,不读书了。
我爸一双牛一样的眼睛,愤怒地瞪着我,骂我没出息。他差点要动手打我。他说,他这么辛辛苦苦是为啥,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两多读书,最好能上大学,他不想我们依然是这样劳碌命,最起码做个有学识的人,有份轻松的工作,不要再呆在这穷山僻壤里。他说,他这辈子在外面打工,但他没有本事离开这个偏僻的山区,但他想让他的儿子们离开,去城里,最起码也要在县城。
我爸说这些时候说的老泪纵横,其实他还不到40岁,但满脸的皱纹,还有泪水夹杂着汗水,用满是老茧的手抹着。哎,悲凉。
我当时想,我父亲总是为我好的,或许是我太天真,只是做生意尝了一点小甜头,便觉得自己是做生意的料,想想收水果蔬菜的劳累,想想起早贪黑的摆摊叫卖,难道这是自己这一辈子的生活?
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也想离开杨家村、塔子镇,甚至离开他们县城,我想看看外面的高楼大山,山山水水,各色各样的人,去经历一番自己的精彩人生。
我对我爸说:“爸,我去复读。我一定要考学考出去!”
我老爸流着汗水还是泪水,总是一副感动的表情,点着头。
我爸把打工带回来的钱,交给我妈一部分,然后他喊来我和我弟弟,说:“阿成,阿龙,爸带你们去省城玩一次,回来你们要好好学习,争取以后考到省城,甚至更远更大的城市去。”
我哥俩听后简直不敢相信,都兴奋地手舞足蹈。
从我们塔子镇到县城5三个小时的车程,从县城到省城,坐汽车8个小时,坐火车也是8个小时。
我说,爸,我还没有做过火车,我们坐火车吧。我爸答应着,我和阿龙又一次手舞足蹈。
我们来到县城的火车站,过路车只能买到站票,即使这样我们也很开心了。到了后半夜,列车才缓缓而来。我们挤上车,几乎都站不稳,更别说有座的。
窗户外黑乎乎的,只听见哐哐的铁轨声音。尤其到了后半夜,又是瞌睡,却只能站着,还如此吵杂,还要提防小偷,车厢中的气味真的是比我家的茅坑还令人窒息。
终于挨到天明,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却累得我两眼发昏,没有一点兴致了。
还好这时候有座了,我和阿龙扑上去,两人挤在一起坐着,就那样睡着了。爸爸一直没坐,都忘了天明时候他是怎么过的,我猜他肯定一直守护在我们兄弟身旁。
颖州火车到站了,我爸才喊醒我兄弟两,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外面和蒸笼一样的。
出了站口,到处人山人海的,从小到大只在电视上见过这场面,各种各样的人,应该说形形色色。然后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高楼大厦,天边被遮住了,就连天空,也只剩下一小片。
我爸拖着我兄弟两,尽管我都16了,都赶上大人的个头了,我弟弟12,也是个小大人了。但我两就像傻帽一样的土包子,估计我爸也不放心,怕一不小心,我两就会走丢,再也找不回了。
现在想起刘姥姥进大观园,估计也赶不上我兄弟两进城的窘态,我们都不知怎么挪步子,朝向四面八方的人都在走动,匆匆忙忙,也不知他们是要出,还是要进,也不知他们为什么这么匆忙。
好不容易走出了广场,穿梭在街道。街道就像在一个深坑里,两边都是高高的鸽子楼。
我爸带我两来到站台,坐了公交,具体哪一路早忘了。总之,那辆车绕着城转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是很过瘾的,坐在窗口,看着这个城市,这就是大城市呀,到处高楼耸立,人山人海,各种花红柳绿的广告牌,各种劲爆或柔情的音乐……
两个小时候后,在很偏的一个郊外停车了。这里和我们县城差不多。我们找了一个小饭馆,吃了些饭,然后我爸就带我们进了一个胡同街,住了一个小旅馆。
那条胡同街很窄,但街道很是热闹,各种物品都有在卖,买菜、日用品、小饭馆、理发,说起理发,那些理发店的阿姨大姐们,穿的那个暴漏,让我看一样都不敢抬头了。我爸也匆忙拉着我们走过。
但那阿姨还喊着,大哥,待会过来坐坐。
我爸头也不回,说一声,没空,然后就从理发店门口把我们拽走了。
我那个傻弟弟,竟然冒出一句话来,问我爸,爸,她们没衣服穿吗?
我噗一声笑了,我爸瞪了我一眼,我又不做声了。
这家旅馆很小,我们要了一个三人间,很是简陋,除了三张床,连个桌子和电视机都没有。和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实在差距太大了。
下午时候,我爸让我们好好休息。晚上我们睡不着了,那条胡同街好像有人喝醉酒了,大吵大闹的。各种炒菜的烟熏味,还有旅馆本来的一种霉臭味,让我总有种想吐的感觉。
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我也知道,我爸没什么钱,挣点苦力钱也不容易,能让我们来大城市逛一圈也算是下狠心了,更别说住好点酒店了。
第二天,我爸说带我们进城玩。
我们先去了步行街,无尽繁华;又去了荣华广场,宏伟壮阔,广场有喷泉,大白天都放着水,我和弟弟还冲到里面去淋雨,玩的傻乎乎的。
那些城里人都看过来,估计是我两玩的太疯,太有损市容形象了吧。
下午时候,我爸带我们走进了荣华广场旁边的一个大酒店,据说是几星级的,总之,刚进大厅,就觉得那个大厅能开一场百人大会了,比我们学校的操场还大。
我和我爸一起来到前台,前台的服务员温柔而热情地笑着。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我们穿着这么老土,她还这么敬业,不愧是几星级啊。
我老爸问有没有三人间,服务员摇头,我老爸看了一下,然后果断地说,那就要套间,豪华的。我睁眼一瞧,那个豪华套间,999元一天。
我爸不会疯了吧。我拽他的衣角,他就当没感觉,掏出厚厚的一沓钱,要了房间。
我们拿了房卡,然后乘电梯上楼,那是我第一次乘电梯,我们一直到了第31层,刚开门,便有一个像仙女一样的脸庞对我们笑,可惜她穿着正规的服务员服装,若是穿件纱衣,我还以为到了天宫。姐姐要了房卡,给我们领路,过道的红地毯煞是鲜艳,两边的墙壁是橘黄带花纹的,很是温馨干净,到处飘来淡淡的清香,我正想就躺在过道的红地毯上打两个滚,然后沉沉地睡一觉。我当时竟然觉得这是很美妙的享受!
漂亮的服务员姐姐帮我们开了房门,然后请我们进房,她站在门外,弯腰鞠躬微笑道,先生,若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们,可以按呼叫铃,也可直接到门外唤我。我会一直在这一楼层的服务……
姐姐好热情好亲切,我心中却叹息着,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姐姐怎么能来当服务员呢?
回头一看房间,很是豪华,地毯柔软无比,眼前是偌大的沙发,直接就可以当床用了,另一边就是一张大床,这边是电视机,还有VCD,里面还有一个套间,套间依然有电视机、大床。
我和弟弟扑到大床上,就像弹簧一样,都被弹起来了,躺上去感觉舒坦极了。
我爸出门喊来刚才的那位姐姐,帮我们开了电视、空调还有VCD。
然后问我们会唱什么歌,把麦克风给我们。
我说有没有刘德华的《忘情水》,然后那个姐姐帮我点了,然后又叫我怎么点歌。然后她出去了。等她出去后,我才敢开口唱歌。
我和弟弟疯狂地唱了几个小时,直到天黑了。这时候我爸喊我们去楼下吃饭。这个酒店有自助餐供应。自助餐也是第一次吃,五花八门的饭菜饮料,很多都是我未曾吃过的,真是想吃什么吃什么,从没有吃的那么过瘾。
回来后又准备要唱歌。我爸说,先别唱了,去洗澡吧。然后用了豪华套间的浴池,泡着真是舒服极了。
晚上我真不想睡,但又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弟弟在另一边躺着,他已经进入美梦了。
我在想着,我爸让我们来感受一下,是想让我明白,要过高层次的生活,吃住穿行是这样,还有接触的其它东西也是这样。
是的,我要好好学习,我不能一直待在那个小山村,那个小镇。想着想着,便入睡了。
第二天,我爸带我俩去了步行街,给我两一人买了一套衣服,然后就送我们到了车站,买了两站票,让我俩自己回家。他又去工地做苦工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和弟弟轮换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世界。我对弟弟说:“阿龙,我们一定要出来,不能一直待在那个小山村!”
弟弟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