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族长不愿意继续交谈,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院官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慎微堂中,他佝偻着身子站到高觉面前,示意让高觉起身离开。
程源一边站起身,一边对钱族长说道:“钱族长,我们希望能够去后宅搜查一下,这位高记者坚持认为他的学生孟学志被藏在后宅。”
钱族长摇了摇头道:“等程警官的搜查令下来再说吧,如果能下的来的话。”程源和高觉被客气的请出钱家大宅,程源将高觉拉到没人的巷子里,询问道: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起杀人案钱族长是重要的关系人,我怀疑这队佣兵就是他雇佣的,你和他说那些是为什么?”
“为了提醒他,告诉他敌人到底是什么。”
见到程源疑惑的表情,高觉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程警官,我们来分析一下犯人的异常行为。”
“犯人将四名死者麻醉后捆住,再将他们殴打致死,还在死者身上留下奇怪的黏液,将死者用一种诡异又费劲的方法挂在警务室的树枝上,到底是为什么?”
程源摇了摇头,高觉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高觉解释道:“这些对我们这些外人么有任何意义,但对于知情人钱族长来说,一定有重要的意义。”
“虽然我不明白这个意义是什么,但这几件事,行凶者都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非’人,也就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超级人类,就是为了让钱族长认为自己的对手不是普通人类。”
“从钱族长的反应来看,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他向全镇居民征集线索,还加强了钱家大宅的警戒,都是为了对付这个他想象中的非人怪物。”
程源被高觉的结论说的笑了出来,显然这个荒诞的解释让他无法接受,程源说道:“你这个解释太牵强了,我更愿意相信钱庭森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结下了梁子,现在这伙敌人来镇上复仇了,将人活活打死和吊在树上是一种示威仪式,钱庭森赶紧调来手下加强戒备。”
程源的解释似乎更容易让人接受,高觉一时也无法说服他,可是那也潜入钱家大宅时候感受到的那种本能上的恐惧,让高觉坚信小镇上真的有一种非人的怪物存在,不过那晚的事情关系重大,高觉也无法向程源坦言,双方一时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小旅馆。
刚刚抵达小旅馆,钱庭森的手下带着四个大箱子资料在前台等待,见到程源后将箱子交接给他,立刻转身离去。
高觉打开其中的一个纸箱子,里面放着一叠笔记本,上面记载着今天搜集到的村民笔录,高觉随便翻看了一眼,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胡言乱语。
“今天邻居家大愣子房间里传来鬼叫声,我去隔壁敲门没人回应,杀人凶手肯定把大愣子一家杀了,躲在他房间里疗伤。”
这是其中一则所谓的‘情报’,整本上都是这种怀疑邻居家中藏着逃犯的纪录,高觉翻了几页之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将笔记本塞回巷子里,和程源一起将纸箱子搬到楼上。
简莘正在自己的房间中看着书,等到高觉回来后,她递上擦汗的毛巾道:“今天韩法医要和我挤一挤,我让章惠和江琼住一起,袁海涛继续照顾杜雅楠,你和王海斌一起,剩下两个房间让给程警官和他的手下。”
高觉点点头,大家住在一起显然更有安全感,特别是在这个孤僻的诡异小镇,简莘看着杜雅楠的房间,有点担忧的说道:“雅楠虽然烧退了,但还不能下床,刚才海涛这孩子出去找钱医生回诊,怎么还没回来。”
高觉走到杜雅楠的房间前,这座小旅馆没有空调,房间中只有一台老式的铁质电风扇,可是杜雅楠的房间中连电风扇都没有开,杜雅楠将自己窝在被子里,全身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好像是什么东西馊掉了一样,在房间门口就感觉到一股难闻的味道,杜雅楠从发烧到现在就没有洗过澡,头发湿淋淋的耷拉在头上,高觉见到只讲头露在外面的杜雅楠,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个寒颤。
房间内的窗户都关的死死的,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小镇的外部温度也降到了三十度,可是杜雅楠的房间内比室外温度还高,站在门口就感到闷热之气扑面而来。
高觉敲了敲虚掩的房门,背着身子问道:“雅楠你身体还好吗?”杜雅楠尖着嗓子说道:“我挺好的,谢谢高老师关心。”她的声音比以前还要尖,有种说不出来的刺耳。
高觉在门口问候了两句,杜雅楠一直强调自己身体没事,只是袁海涛太过谨慎,才非要请钱医生来回诊,高觉老站在一个女生门前也不好看,他悻悻的打了一招呼,就推门进了程源的房间。
程源将警服衬衫脱下来,正在翻看箱子中的谈话笔录,见到高觉进来后,笑着递给他一个箱子道:“正好你来了,一起找找线索吧,你不是觉得凶手在冒充怪物吗,自己验证自己的判断吧。”
高觉接过纸箱子,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桌子旁,也和程源一起翻起起来。这本上记载的都是小镇西南西北巽艮两区的居民纪录,小镇按照八卦的方位分区,钱族长似乎也让同一区域的居民登记在相同的地方,方便互相印证。
但似乎这次举报线索的活动成了抱怨大会,许多居民都在痛斥自己的邻居扰民,或者邻居家熊孩子破坏自己家东西,还有抱怨门前小摊太吵,巷子里咖啡店夜里营业等等内容,剩下的捕风捉影的猜测更是胡言乱语,高觉勉强看完一本后,看见程源依然在认真的读着纪录,不禁感叹这位程警官是敬业模范。
幸好这时候楼梯口传来上楼的声音,高觉立刻放下手中的纪录本,袁海涛带着钱医生爬上楼梯,高觉连忙迎接上去,总算是暂时摆脱了这一箱子让人头疼的纪录。
钱医生似乎比上次看来还要虚弱,他的黑色眼眶更加深邃,瘦的脸上的皮都挂了下来,高觉搀着他的左手,冰凉的好像死人一样。
钱医生推开高觉的手,慢慢的走进杜雅楠的房间中,还没等高觉进去,钱医生重重的推上了门,似乎还将门栓锁上,袁海涛门前转了几圈,又不敢上前敲门,焦急的站在门前守着。
高觉和袁海涛询问杜雅楠的情况,袁海涛说道:“今天我喊雅楠起床,她怎么都不肯起来洗澡,我拿水给她擦身子也被她推翻了水盆,闷在被子里不吃不喝,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又不肯说,让我担心的不得了。”
“在我洗澡的时候,她偷偷把放在床头的食物吃完了,盘子里一片狼藉,看来她也是饿极了,但到了中饭的时候她依然不肯吃,等我离开房间她才把食物吃了,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雅楠把被子裹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我掀开,我怕她热要开电扇开窗子,她就大吵大闹,房间都被闷出奇怪的味道来了,怎么劝都不听,后来我和简老师说请钱医生来看看,雅楠先是怎么都不肯,后来又爽快的答应了。”
“幸好钱医生医者仁心,很快就答应再给雅楠看看,我刚刚把他老人家接过来,希望他能够治好雅楠,让她恢复正常。”
高觉将耳朵贴在门框上,依然听不到钱医生和杜雅楠交谈的内容,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袁海涛虽然焦急,但也没有破门而入的打算,两人就这样守在门口。
过去了大约十几分钟,房间的大门一下子打开,钱医生从房间内走出来,房间里似乎喷洒了什么药物,掩盖住房间内原本的臭味。
高觉探着头看了看床上的杜雅楠,她的表情不像刚才那样狰狞,反而带着一种甜甜的笑容躺在床上。
钱医生套着标志性的白大褂,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了看袁海涛,用低哑的声音交代道:“病人的高烧刚退,不能见风寒,这几天房间的窗户不要打开,这几天也不要让病人洗澡,等到几天之后再说吧。”
袁海涛一个劲的点头,钱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药包,递给袁海涛道:“这剂药在睡前服下,这几天给病人提供些流质食物,最好能煮点肉粥,你也好好休息,晚上就让病人一个人休息吧。”
袁海涛看了看床上的杜雅楠,重重的点了点头,钱医生提起医疗包,走向楼梯间,高觉一把搀着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收集的鱼腥味黏液,低声在钱医生耳边问道:“钱医生,这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黏液,解剖医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分泌物,您见多识广,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啊?”
钱医生接过塑料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将袋子合上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好意思,告辞了。”
高觉目送钱医生下楼,他在窗口看到原本病怏怏的钱医生下楼后健步如飞,他一走出旅馆大门,就飞快的向钱家大宅的方向走去,速度比年轻人跑起来都快,钱医生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高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茅竹镇的疑云下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