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纹身壮汉威胁了十几分钟,最终还是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高觉的房门,高觉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奈何不得,自己的敲门声太大,引起了那些白大褂的警觉,要是再这样下去,对自己也有好处。
纹身壮汉心中想着给高觉一个教训,不甘心的回到了自己房间。高觉当他离开后,立刻锁上了房门,继续躺在床上看新闻。
电视上的主流媒体,对江宁发生的事情都轻描淡写,但高觉从江宁地方台的一则简讯看到,江宁区的通讯光缆故障,正在进行紧急维修,该地区的网络连接中断。
高觉点了点头,为了防止恐慌性外跑,切断谣言的平台,这是果断的做法。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身在疫区的人,知道真相也是无济于事,要是造成恐慌,让人们跑上街头,和感染者接触,那才真的完了,采取层层隔离,将没有感染的正常人逐步撤离,才是对付这种城市传染病最好的办法。
国家在SARS战役中,已经确认了这种方法的有效性,各方面预案也做的很完备,高觉只要在这里度过七天,就应当能够安然无事了。
高觉在床上看着新闻,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了一个小时,高觉又被敲门声吵醒了,他拉开大门,李孟上尉站在门口,将高觉交代的旅行包递给他,李孟对高觉说道:“高记者经常出远门啊,东西都打包好了啊?”
为了赶新闻,高觉经常要随时随地出差,所以在家里常备了一个旅行包,里面放着各种生活必需品,李孟的态度和煦,高觉也笑着说道:“工作没办法,你们不也经常在外面奔波吗?”
这句话引起了李孟的共鸣,他也跟着说道:“是啊,只要一个命令,我们就要打好铺盖出发,这点高记者和我们一样辛苦啊,我还以为记者就是在办公室看看新闻,写写稿子的。”
高觉接过旅行包,说道:“要写出好新闻,不去现场怎么可以,纸上谈兵误国,办公室写不实的新闻,那也是误国啊。”
李孟对高觉的观感好上不少,根据他拿行李的手下讲,高觉家并不豪华,对于这么一个在邺城知名的记者来讲,高觉可以算的上简谱了。
光是他几十万人关注的微博,要是肯写一点软文广告,要是一大笔收入了。但是高觉家中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家中还备着随时出发的旅行包,这让李孟对高觉佩服不已。
李孟转身准备离开,他想起了什么说道:“高记者,听说您和隔壁那位有些冲突,如果他有什么不当举动,你直接让守卫找我,我会和他上规矩的。”
李孟的声音说的特别大,这也是说给隔壁纹身壮汉听的,果然,李孟说了这句话后,隔壁房间的房门赶紧合上了,那个纹身壮汉躲在门后,正准备趁着李孟离开的时候来袭击高觉,被李孟这句话一吓,立刻老老实实的关上了房门。
李孟冷哼一声,接着又饱含歉意的对高觉说道:“高记者,我们是公事公办,这七天让您受委屈了,只要隔离期结束,我们就会送您回去,这段时间注意安全,饮食我们有专人送到屋子里,尽量不要和别的隔离者接触,这样大家都好。”
高觉点点头,将李孟送出了房间,等到李孟离开了,高觉立刻锁上房门,打开自己的旅行包,东西还在!高觉的旅行包的毛巾里,抱着一整条的香烟!
这是高觉的出门的习惯,在行李中带上一条香烟,在外面采访的时候,比什么都有用。
这条香烟竟然还没有被搜走,高觉内心十分的激动,有了这条香烟,自己这七天的隔离生活,一定过的有滋有味,自己也算是这个隔离区的土豪了!
在这种与世隔离的地方,香烟很容易成为一般等价物,在很多监狱里,香烟就是货币,通过各种渠道进入监狱的香烟,在犯人之间交换流通,完全等同于货币。
无论是人民币还是美金,在这种隔离的地方都是花不出去的,守卫拒绝给隔离病人提供香烟,这让香烟成了这里最重要的东西,高觉身上有一包烟,就赢得了老鲁和女子的好感,还引起了隔壁纹身男子的觊觎,充分说明了香烟的作用。
而现在,高觉有整整一条香烟,要是在外面,这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在隔离区里面,这一条香烟比一根金条都值钱,高觉赶紧用毛巾包好,将行李放在床下,这才安下心来。
高觉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动,在隔离区,香烟是货币,情报也是可以换钱的。整个隔离区最大的情报供应商,就是有自制对讲机的老鲁。
老鲁这种人,在医院里就是那种消息灵通的人,其实老鲁并不是大嘴巴,他只是善于把自己的情报进行交换,他向高觉透露了自己可以获得医院内的消息,获得了高觉的友谊,还获得了三根香烟。
他还和高觉约定在六点一起联系医院内,显然也是为了高觉剩下来的香烟。
他又将高觉有香烟的情报,卖给那个病怏怏的女人,很显然,那个女人也承了他的情,老鲁依靠卖情报, 可以在隔离区过的很好,只要他能够继续卖情报,他在这里就是不可或缺的人。
高觉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小小的一层隔离区,变成了监狱一样的小社区,只是这个地方比监狱环境好些,但其他东西和监狱一样,形成了各种各样的角色。
高觉曾经在一家监狱里待了半个月,就是为了写一篇监狱生态的稿子,当然,他是以监狱管理人员的视角来看的,现在他被隔离在这里,等于以监狱犯人的视角来观察周围,这让高觉兴奋了起来,这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是体验好了,回去肯定能写一篇精彩的报道。
在这个类似监狱的隔离区里,隔壁的纹身壮汉,就是类似于牢头狱霸的角色,通过暴力在隔离区里确立地位,只不过他的恐吓威胁多一些,并不敢真正的动狠手,要不然看守的士兵,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但这样的人在隔离层,依然是人人惧怕的角色,他也习惯了通过暴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高觉不理会他,大大得罪了他,一直想着找回场子。
而高觉这样人,就是狱警手下的线人,李孟故意留下香烟,和高觉处好关系,并且警示隔壁的肌肉壮汉,就是为了能够让高觉为他们提供情报。
从管理者的角度看,隔离层的事情是片面的,缺乏深度的,就像狱警看监狱里的犯人,大家都是乖的,没有人当着他们的面闹事,也不会在他们面前暴露阴谋。
所以狱警在监狱里也需要有线人,这些线人可以获得一些物质,还能得到监狱的庇护,就是为了能搜集到情报,将周围犯人的事情告诉狱警。
在这片隔离区也是一样,李孟和高觉示好,也是希望他能提供情报。而且在隔离区,双方的利益更加接近,高觉和李孟都不喜欢隔离区有人犯病,要是有人犯病,高觉一定会告诉李孟,这样对大家都安全。
所以,李孟收买了高觉,不搜走他的香烟,也是给他活动经费。到目前为止,高觉也愿意担任这个角色。
而那个老鲁,就是监狱里的情报贩子。情报贩子可是个历史悠久的职业,古人就知道信息是可以换钱的,甚至可以换取更多的东西。
老鲁熟悉隔离区的人,还能得到医院内的第一手情报,他甚至告诉了隔离区所有人,他可以和医院内联络,但是大家都不会出卖他,因为这个时候,知道传染病的信息,是关系生命的事情,老鲁握着这条通讯渠道,在隔离区就可以被人供着。
而且高觉一进入隔离区,就是老鲁来和他搭讪,他这也是为了摸清高觉的底细,同时建立起销售渠道。
高觉通过三根香烟买到了渠道,获得了一起和医院内通话的资格。
在这个小社会里,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在隔离区里,千万富豪和街边穷鬼,都吃一样的饭菜,都住一样的房间,在某种意义,在这里达到了一种平等。
但这种平等又是脆弱的,每个人的内在属性在这里无限放大,比如老鲁,在医院当门卫的时候,只是个碎嘴的八卦门卫,肯定没人尊重他。
到了这里,他成了大家交口称赞的老鲁,大家都要和他处好关系,高觉还要用香烟来贿赂他。
而隔壁的纹身壮汉,在外面只是凶恶一些,到了隔离区就变成了大哥,甚至要向高觉这样的新来的收保护费,而这些变化,都是被隔离前没有想过的。
高觉突然对这七天的生活期待起来,再这样的小社会里,高觉又能爬到什么地位,看看在隔离区被隔离的人性,也是一件不错的工作。
就在这时候,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老鲁拍了拍高觉的房门,喊了一声到点了,楼层中好几扇大门都打开了,六点钟的每日通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