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知道对方已经死了,见田还是没有就这样离开。他散了无相瞳的真元,右眼内的那团云气立即消散,重新变为了之前那般无序翻滚涌动的状态。气旋消失之后无相瞳散发出的那股压迫感也随之消失了,见田身上也不再释放出摄人的气势。他慢慢走向那个弥云派修士之前藏身的土丘。此刻那个土丘已经被击穿,上半部分消失不见了。略显潮湿的泥土在周围铺了一地,碎石块也纷飞的到处都是。而到了那个修士面前的时候,见田一直无比冷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这个弥云派的修士居然是女修。
她看上去身材苗条,此时倒在地上更显得消瘦。而她手边正散落着许多飞矢,零零散散的落在漆黑的地表上,看上去非常散乱。女修身体左半部分不见了,鲜红的血液流出来,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看上去颇为血腥。不过女修脸颊并未沾染半点血迹,见田看着她苍白的面颊,心中受到触动,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居然是女修……”圆山也已经走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没有一点生气的女修,圆山眼里也存着些许惊讶之色。不过他的情绪比见田稳定的更快一些,大概是因为长期受到圆百岳的影响,所以在这方面有着一定的抵抗能力。“不管怎么样,她是弥云派的人,不要因为是女修就对她心怀怜悯。”
圆山看着见田,担心他因此产生消极的情绪,好在见田并未陷入太深。他凝神注视着地上的女修片刻时间,最后抬起头轻笑了一下,说:“只是在想这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罢了,并没有考虑其他……至于说到女修,修真界那个门派的女修有我们门派多啊?”
听到见田这么说,圆山才松了口气。
修道之人就担心与人争斗只后会在心中留下愧疚或是其他一些负面的情绪,这对于将来的修行有着很大的影响。圆山方才就是担忧见田这一点,所以才出口劝说他。此时见到见田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圆山立即松了口气。
“我们回吧。”圆山说。
“等等。”见田蹲下,从女修身上摸出她的玉佩。弥云派弟子身上都会携带这样一枚证明自己是弥云派之人身份的玉佩,所以战争开始之后凤羽派这边就有发不过命令,在战争中得到弥云派的玉佩就算是杀敌之功。见田手里捏着这枚做工精细的玉佩,笑了笑说:“这也算是一件功劳了,回去后让******的人给我记上。”
躁动的夜晚终于变得安静。
香川意识模糊,因为之前的伤势还没有好,又在战车被弥云派火炮袭击的过程里受到震荡,所以被岚背着往回赶的途中就昏睡过去了。他们遇袭的地点距离凤羽派的阵地已经不算太远,全力赶路的话顶多小半个时辰就够了。香川被夜晚的凉风侵袭,不由得感到一阵寒冷。他迷迷糊糊之中醒来,一眼看见的便是岚白皙的脖颈。
岚没有回头也知道香川醒了,于是问道:“感觉如何?”
然而没有回答。
岚微微侧头看了眼香川,却发现香川又沉沉睡去。
等再一次醒来,便已经身处在营帐当中。白雪她们都不在,玉野倒是在帐篷当中呆着,不过那家伙此时正坐在椅子上面呼呼大睡,看上去睡得极香。香川想要起来,但是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感却令他难以坐直身体,而且他刚刚一动,腿上的伤处立即就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痛,差点使他痛呼出声。
“你醒了?”岚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
香川勉力从被褥上坐起,扭头环顾四周,偌大的帐篷里面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再没有一人。香川疑惑的看向岚,问她:“其余人呢?”
“白雪、红睛、水怜还有森一起外出执行任务去了。”岚一边将水盆放到香川的边上一边说:“她们四个去给临近的郡县传达战报,以及关于弥云派军队特性的一些消息……至于见田和圆山,他两似乎去了******。”
香川不知道见田和圆山去******做什么,不过他也没问。那两个家伙一直形影不离,两人联手的话就算出窍期的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香川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是白雪她们外出传达消息让香川心中微微有些担忧。
然而此刻醒来,香川心里不停想起的仍旧是昨夜之事。
与玲儿的相处很短暂,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就不到两天的时间,总共二十个时辰左右。但是这段时间虽然短暂,香川差不多也了解了玲儿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性子耿直,不会拐弯抹角,属于那种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对她不好她就对谁不好的类型。这样的人真的不多见了,而且玲儿正好被弥云派舍弃,香川才与她共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本以为最后可以帮她离开这片战场,去往更加广阔的世界的,然而结果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美好。
玲儿确实死了。
她本可以不管青青和紫紫,自顾自的逃走,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岚她们也有机会救玲儿的,但是她们也没有出手,而是眼睁睁看着战车再一次被弥云派的火炮击中,翻滚着化为一团火焰,将玲儿与战车一起烧成灰烬。
“香川?”岚看到香川脸色变的有些灰暗,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轻声问道。不过香川没有回答,只轻声笑了笑,说:“枉真人有没有找我?”
岚看着香川,并未立即回答。她迟疑了片刻才说:“早上就已经在催促了。”
香川这才往营帐外面看去,发现从帘子下面照射进来的阳关璀璨明亮——现在已是中午了。
“洗把脸再过去。”岚说道。
“嗯。”抿紧嘴唇,香川弯下腰捧起水浇到脸上。清水冰凉,消去了他的睡意,唤醒了他的悲伤。因为玲儿的死,香川大概是懂得了一些以前不曾想到过的东西,或者是想到了却一直逃避不愿承认的事,但此时终于要直面它。接过岚递来的手帕,香川低垂着眼睑说:“门派这东西,对我来说果然不怎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