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门没关,阵阵风儿吹进来,带着夜里特有的寒凉,叫清萧身子一震轻微的战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格外的可怕。
不,不是可怕。
是那种从心底而来的一种寒冷,寒冷不是来自何处,正是来自与他的那双眸子。
越是美丽的事物,就越是带毒。
清萧突然想起了母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他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清萧离开后,苏初年将楚迁尧拉到房间中,问道,“你与清萧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楚迁尧不答反问,“你猜呢。”
苏初年却笑了笑,说,“我猜都是假话,你别看清萧被你忽悠的信了,我可不不信,快告诉我,那个洞里究竟有些什么?”
楚迁尧拿她没办法,于是便坐下来将那天在山洞中的经历与她说了。
苏初年认真的听完后,一愣,她问,“所以说,那枚夜明珠……”
“那夜明珠是我回来的路上随便捡的。”他说的毫不在意。
苏初年却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着欢唱。
“哈哈哈,所以说,那个清萧陛下,被你忽悠的这么惨?皇宫中宝物数不胜数,他却天天拿着个照明用的珠子当个宝贝。”
楚迁尧拿她没办法,只能在一旁跟着讪笑。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两日光景便过去。
暗五的身子恢复飞不错,能正常的行动,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这日暗五在苏初年的强迫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此时三人正静静的待在屋子里,相对无话。
苏初年十分无趣的看着楚迁尧,问道,“今天好歹咱们是要越狱的,你就不和我们说说计划么?”
楚迁尧此时正剥着手里的葡萄。
将剥好的葡萄的碗,推到出苏初年面前,无奈的说,“计划就是子时离开皇宫,你们别记错了时辰就好。”
苏初年看着自己眼前剥好的翠绿的葡萄,还真是哭笑不得,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楚迁尧竟然将计划简单的缩略成了一句话。
子时离开皇宫?
那之后呢,之前呢。
尤其是眼前的那一盘子绿油油的葡萄,苏初年真是恨得牙痒痒。
自己都快要紧张死了,他尽然还有心情给自己博葡萄。
正要在说些什么,谈谈口风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将军,夫人,时辰快到了,到大殿还有些时辰呢,咱们得走了。”
应了一声,苏初年无奈起身,这时候楚迁尧终于正常一些了,他拉住苏初年,嘱咐说,“一会儿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一句话都不要说。”
这没里头的一句话,将苏初年炸的云里雾里的。
最后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
直到做到了位置上,这才稍微清醒一些。
发现楚迁尧坐在自己身侧,而暗五正站在身后。
稍微安了心,台上太监尖锐的嗓音便喊了起来,“皇上驾到!”
行了礼,落座后,无疑又是些场面话。
苏初年听着觉得十分厌烦,就连眼前摆放着的翠绿色的水晶葡萄,都没了食欲。
这还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苏初年看着葡萄发呆,耳边是推杯换盏的声音,还有些人的小声议论声,她却无心再去议论。
今日也不知道怎的了,从入了这大殿开始,便有些不舒服。
身旁楚迁尧轻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苏初年想张口,这时候想起来他出门前说的,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开口说话,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吃点东西。”楚迁尧说着,将几块糕点推到她眼前,不着痕迹的,将她眼前的葡萄换掉了。
苏初年看在眼里,没讲话。
昏昏欲睡下,喝了些酒水,脑子这才稍微清醒一些。
耳边的那些烦躁的嗡嗡声,也结束了,换为了一位大臣的讨好声。
“陛下您英明神武,是这新朝的皇帝,同时又有楚将军的追随,我朝的盛世,指日可待啊!”
苏初年瞟了他一眼,见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老头穿着黑色的长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材瘦弱,一看便知道是文臣。
文臣。
苏初年笑笑,响起了在军营中遇到的铁牛,还有那些豪爽的战士们。
心想若是能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些恭维的话,她怕是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说起那铁牛,苏初年不由得有些担心,他离开军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此时身在何处,活着没有,是不是还想在军营中的时候一样,大大咧咧,快快乐乐的?
正想着事情,苏初年觉得身上目光有些灼热,这时候抬头,发现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不对。
不是自己身上。
苏初年侧头看身旁的楚迁尧,见他正一脸笑意,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面对众多视线,没有丝毫慌乱,他说,“楚某一介武将,也听不懂诸位话中的意思,但不管怎么样,敬大家一杯。”
说完这话,他举起手中酒杯,也不管被人是否呼应,一口喝光。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做完之后,便继续低头把玩手中的酒杯。
姿态随意,那双漆黑的装载着星辰的眸子,似乎除了那个酒杯,再装不下任何东西。
苏初年觉得今晚的自己很奇怪,今晚的楚迁尧也奇怪。
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暗五。
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身后哪里还有暗五?
苏初年左看看又看看,还是没发现暗五的踪迹。
她觉得心中没来由的慌乱。
大殿中装饰的金碧辉煌,看不到外面的月亮,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只觉得事情似乎离自己想象中的越来越远。
自己今夜为何总是走神?
楚迁尧为何如此反常?
暗五又在不知不觉中去了哪里?
诡异。
实在是太诡异了。
苏初年抬头看了眼上位的清萧。
见他正默默地看着自己这里,她左右看了看,见自己左右两边的人都在低头,有人玩杯子,有人吃东西,那么清萧是在看自己?
为什么?
清萧虽说早年便被立为太子,不知为何,却一直未曾娶妻,甚至连个妾室都没有。
若是说起女人,身边只有玉和一个。
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找玉和的身影。
不在。
那人呢?
这场庆功宴实在是太诡异了,苏初年觉得心中快要疯掉,于是她猛地站起来。
可是在场的大臣们,仍旧在小声交谈着,楚迁尧仍旧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而清萧,那双如鹰一般的眸子,始终直直的盯着自己,他似乎看不见旁人。
苏初年觉得快要疯掉了,这是怎么了?
清萧眼里只有自己,而除了清萧以外的人,包括楚迁尧在内,似乎没人能看得见自己。
于是不管楚迁尧提醒自己的不能说话,苏初年张大嘴,要质问清萧,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
可是张大嘴巴的那一刻,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声音呢?
她为什么说不了话?
“你想说些什么?恩?我的好姐姐。”耳边突然传来的女声,叫苏初年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她后退了一步,见一直找寻不见的玉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自己身后。
苏初年张了张嘴,依旧说不出一句话。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嗓子,急的快要哭了。
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楚迁尧,却见座位上空空如也。
再看面前,玉和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表情凶狠,向着自己胸口刺过来。
她想躲,可是身子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绝望。
将她一点点蔓延。
她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找不到出口。
当匕首渐渐整根没入胸膛后,她低头见到自己胸前的血开始一点点渗透出来。
可是为什么不痛?
不痛!
苏初年猛地清醒过来,她感觉到自己身下的颠簸。
是的,是颠簸。
一直围绕在耳边的嗡嗡声声音,与那份模糊的朦胧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份真实。
她能感受到风,感受到空气,感受到新番的泥土的气息。
苏初年叹了口气,她想起来了,他们没有去宴会,而是在丫鬟催促自己之后,与楚迁尧一同逃了出去。
刚刚可能是因为夜里实在是太困了,所以靠在楚迁尧的怀中睡着了。
苏初年坐直身子,松了口气。
这时候身旁有人问,“睡醒了?”
苏初年点了点头,看了眼楚迁尧,见他今日一身黑色的长袍,比梦中的要真实太多。
她张了张嘴,想要将自己做的噩梦告诉他,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只是一个梦而已。
“吁,何人敢在此拦路!”这时候外面传来声音。
马车也随着这声音停下了。
一时间,万物巨静。
像是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楚迁尧下意识的将苏初年护在怀里,他轻声说,“别怕、”
苏初年点了点头,“我不怕。”
他们有十万精兵,还有楚迁尧,她怕什么。
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