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的时光很快度过。
到了夜里,苏初年睡在大红色的床榻上,内心中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毕竟人在屋檐下,苏初年也不能叫人将这精心布置好的房间给换掉。
翻了几个身过后,总算是渐渐睡着了。
苏初年做了个梦。
梦中有楚迁尧。
梦里苏初年煽动晋州的皇帝发动战争。晋州军队势如破竹,一连拿下了七座城池,却在攻打第八座的时候,遇到了碧云的军队。
苏初年带着军队与对方斩杀,一剑刺入对方胸膛后,对方的面具掉下来,露出了楚迁尧那张好看的脸。
“迁尧!”苏初年大吼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这时候发现天已经开始蒙蒙范亮。
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之后,苏初年又重新躺了回去,大口的喘着气,后背一阵发凉。
那场梦实在是太过于真实,真实到叫她心中猛烈的跳动着。
这场战争,毕竟是她发动的。
若是真的在战场上与对方遇到,那该如何?
苏初年一遍又一遍的反问着自己。
终于将心中的最后一点脆弱都释放出来。
这个坚强走到这一步的女子,哭了。
暗五当时正在外面,听到里面有动静之后急忙赶过来,却发现苏初年坐在床上,捂着脸哭的伤心。
她手足无措,最后干脆扔了手里的剑,生涩的抱着苏初年,讲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苏初年反抱着暗五的腰肢,轻声哽咽道,“我梦到他了,梦到在战场上我杀了他。”
暗五身子一颤,怎么都想不到安慰的话。
最后说出口的,也就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个梦而已,何况……何况……小姐你也不会功夫,怎么可能上战场……”
苏初年承认,暗五的一句话,成功的将她从梦里的噩耗中走出来。
一整日的闷闷不乐。
暗五则是躲在暗处,恨不得一剑杀了自己。
想起早上自己劝慰主子时候说的话,她就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笨呢。
闲来无事,苏初年便叫人找来一副围棋,学着皇后的模样,一个人拿着黑白二子在棋盘上杀了起来。
皇上赶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寻香缭绕中,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独自坐在一处落寞的下着棋。
身后一位穿着黑色衣着的女子守护在身后。
在远处默默看了一会儿,皇上便笑着走上前,坐在她对面,认真分析了下棋盘上的局势后,也不争取苏初年的意见,便拿着黑子与她博弈了起来。
苏初年的棋艺可是被太后锻炼出来的,又怎么可能差?
于是两人这一盘棋,整整下了很久。
待皇帝再落下一子后,苏初年拿着手中的白子沉默了很久,之后笑着将白子落回了棋盒中,笑着讲道,“你赢了。”
皇帝也哈哈大笑,讲道,“好久没放肆的下一回棋了。”
苏初年觉得有些好笑,便问道,“你可是一国之君,想要棋艺多高的棋手找不到?为何这般说?”
皇帝讲,“正因为我是一国之君,他们都怕我,所以即使能赢我,也会将这场棋局变成输局。”
苏初年对下人使了个眼色,便有宫女走上来收拾残局,换上茶具,苏初年看着下人打理,一面开玩笑般的讲,“那我岂不是算是不怕死了,竟然敢吃掉皇上那么多子。”
皇上也被她的玩笑逗得笑了,“我看啊,你岂止是不怕死?简直是我见到的最大胆的女子了。”
苏初年便没再接话。
而是问道,“陛下今日来寻我,可是那十几万大军准备好了?”
皇上点了点头,苦笑。
这个女人的语气,换作是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立刻治罪。
但也许正因为这女子的奇特之处,才叫那么多人对她上心。
碧云的皇后,太子,云初的楚王爷,还有其他那些呵护苏初年的人。
“准备得差不多了,按照苏姑娘所想,咱们第一步该如何?”
苏初年望了眼皇上,用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图,上面点了两个点,讲道,“这个是晋江,这个是碧云的边城水漫。”
指了指这两个点,苏初年在中间链接了一条线,在折中之处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讲道,“这里是满村,村子四周环山,且背面直接对着水漫。将这里拿下,后面的城镇离这里极远,边境的大军虽然好战,却走不开,所以一时之间他们的人想要派兵,最快的也要三日。这三日,咱们足够拿下水漫南上。”
苏初年一点点分析着,皇上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茅塞顿开。
皇上甚至开始怀疑苏初年的性别,若是这个人是男子,胆大心细,敢作敢为。
这么大胆的想法,谁能想得出来?
再者,莫说是二十万大军,就算是几万大军,这么浩浩荡荡的人,又怎么能瞒天过海的瞒过北方的几个城池,直接去满村攻打水漫?
苏初年看出了皇上面上的表情,于是讲道,“瞒天过海并不难。”
接着她又在这张简易的地图上竖着画了一条线,讲道,“在这里有一处大山,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大军分成小部分,几万几万的从四面八方绕过去,最后在那里会合,不难吧?”
皇上真的是被她的话给逗乐了,于是提醒道,“那山名叫南山。”
“冬日雪天路滑,怕是个难题。”
“这些路对于女人来讲倒是难。”苏初年笑着讲道,点到即止,这也是她之前在路上每每有时间,便开始研究。
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套计谋。
皇上无奈的笑笑,苏初年这是在笑话晋州的男人跟个女人似的,这倒是叫他没辙了,有苦也得在心里噎着。
将这些事情都交代完了,皇上却还是不走,苏初年也不便催促,于是只能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茶。
皇上还不走,苏初年就无聊的剥着葡萄吃,等一盘子的葡萄播完了,苏初年抬头看了眼皇上,见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苏初年这下终于忍不住了,“皇上您是不是应该回去处理公事了?”
皇上十分淡定的喝了口茶,讲道,“那些女人实在是太过于无趣,我在这里躲一会儿。”
苏初年差点将葡萄籽喷出来,躲女人?
这个男人是她见到的最奇葩的,人家都是巴不得多娶几个,巴不得后宫佳丽三千,一天一个一年都有余额,他倒好,竟然和自己说在躲。
苏初年习惯性的伸手去拿葡萄,却扑了个空,尴尬的把手收回来,讲道,“皇帝躲着宠妃,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下人识趣的又端上来一盘葡萄,苏初年拿了一颗,却见皇上的那双眼睛正盯着她的手上,苏初年便笑了笑,将盘子往他那里推了推,讲道,“人间美味,尝一尝。”
皇上便拿了一颗,学着她的样子剥了皮,放进嘴里只觉得甜甜的。
只是今日的葡萄似乎比往日吃的要甜很多。
皇上一直熬到天快黑,才终于不得不离开。
苏初年看着桌子上摆放着整整三个空盘子,有些不明白皇上的用意。
“小姐,你说明日皇上会不会再来?”暗五小心的问道。
苏初年讲,“看来咱们得给他找点事情了。”
暗五挑眉,“找点事情?”
苏初年却意味深长的一笑,并未点破。
皇上走后,朝华殿内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服侍的宫女送来了饭菜,苏初年讲几人都遣出去,唯独将暗五留下。
废了许多的口舌,总算是将她说服,坐下来一起吃饭。
其实这一路走过来,两人都是坐在一起用餐,也经常谈论一些儿女情长,只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苏初年。
一路上两人就像是亲姐妹,十分亲厚。
可是自从进了这皇宫内,暗五却又恢复了她的本性,总是带着一份侍卫的疏离。
苏初年睡觉,她会十分尽心的站在一旁守候。
苏初年走到何处,不用她讲,暗五便会跟随到身边,像是她的影子。
不止一次的感觉,暗五将自己当做保护她的工具。
每每想到这一点,苏初年心中便无比的悲伤。
在这个时代,她虽然身份高贵,可在她心中却没有这些三纲五常的。
若是可以,她希望身边的人可以正视自己的生命,就像是尊重她苏初年的性命一样。
偌大的宫殿中,苏初年时不时的注意暗五的用餐习惯。
就像是新奇的孩子一般。
那好奇的眼神,总是叫暗五觉得十分不自在。
“小姐……”终于,在苏初年又一次盯着暗五发呆时,暗五无奈的出声唤道。
这声音没了寻常的冷漠,倒像是个在撒娇的孩子。
苏初年掩唇轻轻笑了笑,讲道,“不看了不看了,快吃饭,吃饭。”
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苏初年掩饰自己的笑意。
暗五无奈的也只能拿起碗,心中却荡漾着甜蜜。
这般简单的对话,便没了声息。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心中却涂满了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