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初年身子不顾一切的扑过去,要将孩子抓住,却终究快不过那双袖长有力的手。
他快一步将孩子抱住,却冷眼旁观她狼狈的铺在地上,头磕在床上,留下一片青紫。
紫烟连忙将她人扶起来。
苏初年被撞的头晕目眩,却听得清他冷漠嘲讽的声音,“某些人这是打算谋杀自己的孩子嫁祸给我?”
楚迁尧的这一刀扎的极准,极狠。
苏初年刚刚站起来的身子险些又摔落下去。
“娘娘,您身子刚刚恢复过来,还不适宜太多的运动,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紫烟眼睛尖锐的很,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便开口劝慰道。
苏初年却咬牙开口,“楚迁尧,这是我的孩子,且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吧。”
楚迁尧眸间染尽讽刺的笑意,看向苏初年就像看着一个卑微的可怜之人。
他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回床榻上,垂眸为他小心的挑选个舒服的姿势,他不大不小的声音讲道,“你可要小心你满腹算计的娘亲,若是活不过你的满月,也是你命里如此了。”
孩子不知世事,哪懂得他说的话,反而挥着手要抓住他,也不知是不是血脉连接的父子情谊在作祟。
苏初年听到他的话脸色惨白,楚迁尧却一幅衣袖,大步流星走开了。
两人的这般状态,实际上并不是如她所愿的。紫烟慌忙摆手,想为他辩解,“娘娘,楚王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他……”
苏初年有些累了,刚刚额头撞的那一下不轻,现在还有些隐隐的痛。
“娘娘紫烟为您上些药。”紫烟见苏初年不想听到他的任何事,便住口不提,转而关心起他的伤势来。
这次苏初年没有拒绝。
几日过后,苏初年几乎摸清了楚迁尧的规律,几乎是整日守在孩子身边。
足不出户?
苏初年站在院子里时便开始蹙眉,她摸不清楚迁尧来这里的目的。
“念念,来,爬过来。”窗外风声簌簌,屋内一片静谧氛围。
苏初年顿住,“念念?”
他竟然给孩子取了个名字。
心中不知道是翻什么滋味,那股怪异的情绪猛人升腾起来,她举步走进去。
今日楚迁尧一身白衣,有种公子蹁跹的意味。
孩子本与楚迁尧玩的欢愉,听见有声音,抬头望见是她,张着大嘴哈哈大笑。
将房间内的氛围染得高涨。
苏初年走过去,孩子手脚并用向她爬过来。苏初年却翻了个愁。
眼看孩子临近满月,却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字。
“我该叫你什么好呢。”苏初年笑着戳了下他的脸颊,惹得他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这几日得来的默契,楚迁尧坐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玩的开心。
下人眼尖的呈上来茶水,他清抿一口,薄唇轻起,“有你这么个娘亲也不知是福是祸,到现在都还没个名字。”
苏初年权当做没听到,背对着她与孩子玩闹。但眼中却染上一份愁绪。
孩子的名字,其实是个大问题。
他本不是五皇子的嫡子,却因为她的原因早早便被定下了身份。本想着揽些政权,给她的孩子铺路,叫他日后无忧。
可楚迁尧的出现,实在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看不透他的目的。
罢了罢了,苏初年将孩子抱在怀中,孩子顺着她的身子往上爬,她便眉眼含笑,一点他的眉间,“罢了罢了,虽然不可能,但还是希望你日后能无忧无虑,便叫你无忧吧。”
她声音虽小,却瞒不住武功极高之人,身后果真片刻便传来他嘲讽的声音,“若真想他无忧,怕是得放下你心心念念的权势。”
苏初年身子又是轻轻一颤,没有回话。
孩子满月那天,朝中大摆筵席,王妃唯一的子嗣,自然怠慢不得。
这几日可忙坏了紫烟与宫中众人。
苏初年坐在其间,享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与奉承,她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不清楚喜怒。
倒是视线时不时的落在楚迁尧身上。他紧抿着唇瓣,独自坐在一处,一杯一杯的喝着上好的酒水,时不时的对奉承之人投以目光,眼中透着戏谑。
“娘娘,您看,这是沈丞相为小主子提的字。”紫烟站在她身后,今日也是一番精心装扮过的,她轻声说道,下人便垂头恭敬的将那一副卷轴散开。
字确实是沈丞相的,洁白修长的卷轴上,只在居中的位置处潇洒的写了无忧两个字。
没有提及姓氏。
苏初年始终如一的面色终于变得好看了些,她点了点头,那双手抚摸着纯黑色还散发着墨香的两字。
“沈先生真是有心了,孩子日后定能领略这期间的深意。”
楚迁尧这时候也抬头,看了眼那硕大的两字,眸子闪了闪,仍继续灌酒。
这孩子的满月,除了其间的某段小插曲,旁的与她来说尽是些无聊的东西。
撑着到了宴会结束,她在书房收到一封信函。
信上写着娘娘亲启。
她抿了抿唇,拆开了。
信上寥寥数语,几番寒暄后,便入了正题:我碧云国愿意与云初再修百年之好……,也所求云初嫁一位公主与楚王……
苏初年手上猛地发力,将信纸攥的褶皱。
屋中的烛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将她的思绪也吹得有些恍惚。
此时的窗外,楚迁尧修长的身形盈盈而立,望着屋内有些苍老的背影,看不出思绪。
苏初年心乱如麻,一整夜辗转难眠。
天一亮,她就去找了楚迁尧。
在房间扑了个空,问了下人才知道他带着孩子去了后花园。
积极赶去后,间他眉眼含笑的带着孩子,她站在远处看得恍惚了神色,两人的模样俨然就是一家人。
楚迁尧,你的目的终于要显露了么。
她握紧拳头,定了定心神,大步走过去。
“楚迁尧,这封信……”她想了想措辞,还是没能将话说完整。
楚迁尧只是打眼扫视了一眼,便轻笑着说道,“这个是我自己的意思。”
他低头看着苏初年,将她眼底的深思尽数收入,随后才说,“人选我都找到了,在这京郡中最合适的,倒是有一个。”
他拉长了尾音,见苏初年脸色有些苍白,便残忍一笑,“据说琳琅郡主性子温和,人也貌美,深得我心。”
他说,那琳琅郡主性子温和,人也貌美,深得我心。
深得他心……
苏初年举得胸口钝痛,痛的她喘不过气来。
无忧的欢笑声在眼前弥漫,她看见紫烟与他正耍的开心。
他在他的亲生骨肉面前,与她说,另一个女人性子温和,年轻貌美,深得他心。
苏初年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早晚会窒息而死。
于是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痛快的答道,“好,既然这是碧云的意思,我们云初也愿意喜结秦晋之好。”
回到书房之后,她平复了下心情,便将相关的官员叫来,吩咐下去,“吩咐下去,云初与碧云喜结秦晋,云初将下嫁琳琅郡主与他国楚王,速速备下相关事宜。”
那大臣有些怔愣,明显没缓过来这事情的发展态势,却还是应下了,“臣遵旨。”
那大臣下去后,苏初年才敢放缓了身子,靠在椅背上。
手揉着酸痛的鼻梁,心中像是盘旋着无数蝼蚁,密密麻麻,痒痒的,恼人的很。
琳琅郡主模样清秀,性子温和,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选择。
苏初年悄悄谈了些底细,也安排两人见了面。
楚迁尧模样俊朗,气质出众,任谁见了都春心萌动。
那天苏初年站在长廊中,借着柱子挡住自己的身形,也做了回偷偷摸摸之事,将两人的见面从头看了个尾。
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长廊外设置的满院鲜花,味道十分刺鼻。
但所谓人比花娇,那琳琅郡主手上拈着个好看的帕子,将脸挡住了一般,露出那双能滴的出水的透亮的大眼睛,羞涩的将他打量着。
而后者也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两人这一番见面,苏初年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算是定下了。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情投意合的好姻缘,似乎谁也拆不散。
于是这几日除了陪儿子的时间,苏初年几乎是着手准备婚礼的事宜。
选出来的大红段子做喜袍,洞房花烛的摆放,礼堂的部署等等,她都亲力亲为。
一来她的身份,以显示出与碧云交好的心,二来她在忙碌中便没那么多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白天着手忙的不可开交,夜里处理完公务倒头就睡,这种充实的忙的团团转的日子,真是叫她欢喜满足。
时间如白驹过隙,离选好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些日子,一个大活人竟然消瘦了不少。
由此苏初年十分满意的总结出来一个道理,为什么一个人只大张旗鼓准备一个妻子,而再要多娶,便都是小妾的原因。
苏初年坐在一处呵呵笑着,为自己的英明才智偷偷欢喜着,却看得旁处的紫烟直蹙眉。
“娘娘这是……被刺激的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