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疏雁闻言微笑不语,心里想的却是这位三公主,说不定和黄玲月小姑娘都能说到一起去。
三公主这才又对着清敏郡主道:“你看到了,我与贺大姑娘相谈甚欢。你就不用巴巴的守在这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清敏郡主依旧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臣奉太后娘娘口谕,随侍公主左右。”
听了这话,三公主又忍不住柳眉倒竖,杏眸圆睁。她抬起手来指着清敏郡主的鼻子恨声道:“段零陵,你奉了太后娘娘的旨,就敢不听我的命令了吗?”
“殿下息怒。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啊。”清敏郡主口中说着无可奈何,脸上却一点为难的表情都没有。
三公主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怒气更是唰唰往上飚。就在贺疏雁担心她是不是会暴起伤人时,马车微微摇了摇,停住了。
“嗯?”清敏郡主微微抬起头,靠在马车壁上伸手将帘子微微揭开一线向外张望。须臾回头道:“这是到了枚苍山,看来要换步行或步辇登山了。”
三公主的怒意在这个时候倒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对着清敏郡主示威般摇了摇拳头,便坐回了原位,重新变回到高雅尊贵的天之骄女的形象。
“既然要易车而行,那殿下请恕民女要先行告退了。舍妹还需民女照应,怕是不能再跟着殿下了。”贺疏雁也顺势告退道。
三公主看了看贺疏雁,倒也没什么不满,只矜持地抬了抬手,道:“即使如此,你便退下吧。”说着,倒是破天荒地对清敏郡主道:“清敏,你便代本宫送贺大姑娘一程吧。”
贺疏雁几乎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转眸看见清敏郡主也满面惊色。但随即,她飞快低了头,道:“臣遵旨。”
于是贺疏雁便像来时一般借着清敏郡主的马回到了黄家的马车上。
路上清敏郡主有一段特意放缓了马速,回过头来对贺疏雁道:“今个儿你在三公主面前说的话,或许对她来说是一位极好的药。”
“零陵姐的意思是?”贺疏雁略有些不解。
“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三公主她心里生了病。虽然我不知道这病症从何而来,但我至少知道在没有得病的时候,她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清明郡主一边说着一边郁郁地对着空气甩了一鞭。“但是今天听你说了这些话,我倒恍惚间有种感觉,或许你这番话没准倒真能对了她的症结所在。”
“我也只是略有所感。”贺疏雁歪了歪脑袋。“我感觉三公主殿下并不是什么不通人情世故才会骄横如此。反而却是她对这些东西,明的、暗的、好的、坏的、暖的、冷的,都太过通透了才会这样。因为太明白,所以不在乎。”
“或许你说的对,我们只怕是身在此山中了。”清敏郡主点了点头,复又给了身下马匹一鞭,一骑绝尘地向黄家马车驶去。
辞别清敏郡主回到了马车上的贺疏雁顿时面临着黄玲月的热切欢迎。小姑娘一边哇哇叫着“雁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一边扑到了贺疏雁的怀里。
就连黄鸿远的声音也从前面传来:“贺大姑娘你平安无事就好,看起来此行倒是顺利。”
“多谢三公子牵念了。”贺疏雁一边搂着黄玲月,一边对着车厢前壁点头微笑道。虽然知道黄鸿远并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但是贺疏雁却觉得不能因此而怠慢了对方对自己的一片拳拳热忱之心。
没多久,她们所乘坐的马车也徐徐停了下来,其实离上山之路尚有一段距离,只是从这里开始便要排队依次前行罢了。
黄玲月在车上早就坐得闷了,直嚷着腿脚发麻,要下车活动活动,便将贺疏雁也一并拽了下来。
两人站在马车边上。从她们所在的位置向前看去,只见一辆辆宝马香车蜿蜒排作一路,一时竟望不到头。然而极目远眺却能见到上山的青石板路一直蔓生到青翠的树林之中。
石板路上已然三三两两有女子拾阶而行。鹅黄黛紫,青葱月蓝,各色颜色或鲜艳或素雅的衣袂款款飘动,倒是别有一番春意盎然。
步行的队伍最前面却是两座华贵的步辇。虽说从贺疏雁所站立的位置看去,极目远眺也已无法分清那步辇上的装饰和雕花,只能大概看到个轮廓与色彩。
但是那在细碎的日光下不断闪烁着的光芒,却昭示着世人此处有金玉宝石镶嵌成堆,是以纵然极远也能一眼便看出那步辇的华贵不凡来。
黄玲月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她只是好奇地拉着贺疏雁的衣袖,掂着脚极目远眺,一边还问道:“雁姐姐,这大佛寺离这里可远?需要爬很久的山吗?”
贺疏雁听着这孩子气的问话,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她伸手指向半山腰处道:“玲月妹妹,你看那里可不就是有桃花吗?大佛寺便在那了。”
黄玲月闻言看去,却见贺疏雁遥遥指的那一处果然在浓绿掩映之下透出几束别样的粉色来。虽说相距甚远,看不真切但也能一睹那粉色如霞如雾殷殷袅袅地延展开好大一片,倒像是九天之上,不知是谁遗落了一方粉色烟罗在人间。
“哇,好漂亮啊。”黄玲月赞叹道。
黄鸿远从前面行来:“我刚去前面打听了一下,马车到这儿就不走了,所有车夫要么回城,要么也就近歇在客栈里。大佛寺已经净寺,这两日不再对外开放,并做好了一应相关的准备,从禅房分配到人手保卫。整体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哥哥你呢,你会待在哪里?”黄玲月问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倒是想混上去。”黄鸿远抬头看着半山腰的大佛寺苦笑了下。“不过戒备太森严,怎么看我都没有机会了,但是你要让我就这么去执行任务,我也不放心你。真是让人纠结不已啊……看来只好去营地那里看看能不能找人可以换个夜班什么的了。”
说着,少年伸手出来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我估计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也要以防万一。小妹。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通知我。东西都带好了吧?”
“带着呢。带着呢。”黄玲月举起手了摇了摇袖管,果然看起来里面是塞了一些圆柱形的不明物体。
贺疏雁顿觉有趣,却又顾虑着或许是对方家族机密,便忍住了想要开口相询的念头。
黄玲月却在转头间看见了贺疏雁的眼神,不由笑道:“雁姐姐,其实这也没什么啦,就是我们黄家的一些自制烟火,烟气凝而不散,能升得极高。他们军营里经常用这个来通信。也算是我们黄家子弟的必备技能吧。”
黄鸿远点了点头道:“虽然是在山林里,但是从这个角度看去,不论白天黑夜烟气还是会很明显的。这两天我也会密切注意山头那边的动静,所以若是你点燃烟火的话我必然能看见。”
贺疏雁正要笑着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处却冷不防撞入一片黑云。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向那边扭头看去。果然见一黑袍黑马的少年骑士率着三五亲卫气宇轩昂地从路的那一头向枚苍山行去。
少年身上黑色的披风在这春末夏初的熏风里微微地浮动着,偶尔翻起一抹猩红。他英眉俊目,面白如玉,神情也似玉一般清冷,高华无俦,仿佛是挟着九天之上的寒意降落人间的少年谪仙。
“二皇子殿下。”黄鸿远口中低低地叫出了这个名字,表情惊愕不已。随即他做贼心虚般地将头一低,还把斗笠往下压了一下,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贺疏雁见状不由哑然失笑,由于方铭琛突然出现而带来的震惊感,也被眼前这少年的举动冲散了几分。
然而事与黄鸿远之愿相违,方铭琛在行到离她们三五丈之外时忽然拨转了马头,直直地向贺疏雁一行人之所在行来。
“民女见过二皇子殿下。请殿下安。”贺疏雁当仁不让,第一个屈膝福身。
状况外的黄玲月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跟着后面行礼道:“臣女见过二皇子殿下,请殿下安。”
黄鸿远便跟着自己妹妹一起行礼,口中喃喃地说了几个字,众人也听不清楚。贺疏雁却知道他是想要借这个状况混过去。
方铭琛倒也不以为意,一拂袖让众人都免礼。只是与此同时,他也听见左进几顶马车中有女子们的窃窃私语,顿知此地不可久留,便想与贺疏雁说了话就走。只是没想到在见到眼前这个清丽明媚的少女之时,他心中原本打好的腹稿顿时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方铭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原本他的计划应该是一路赶上大佛寺做一次彻底的检查。没有问题后才能让两位公主及一众贵女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