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千里之外的北疆营帐内,贺疏雁坐在床头,仔细的为方铭琛叠衣裳,最终他还是选择听从自己的意见,准备带着匈奴王悄然回去,而贺疏雁留在北疆,这样可以做到掩人耳目,太子一党也不会过多的怀疑。
贺疏雁是贺府的嫡女,她天生娇贵,故而,这么多年来,她依旧十指纤纤,光洁白皙的如同少女一般美丽,虽然经历许多,但依旧初心不改,她的手指灵巧地叠着衣裳,不过一会儿,便收拾出一沓厚厚的行装出来。
贴身的侍婢进来,见贺疏雁坐在床头收拾东西,连忙将手中端着的茶水搁在一边的桌上,走过去心疼的劝道:“王妃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天还没有亮,点着油灯整理,仔细伤了眼睛。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做惯了这些。”
贺疏雁摇头拒绝,声音温和的吩咐她:“你去帮我将油灯挑亮一些就好。”
方铭琛即将出发前往皇城,离开北疆,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了。贺疏雁辗转反复一夜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帮方铭琛整理行李。
凌晨时分,方铭琛已经去了军帐,想必是去准备临走的事宜了。
侍婢见贺疏雁固执,也不好再劝,连忙去挑烛火,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柔柔的烛光洒在贺疏雁的脸颊上,映衬得对方美丽的脸庞又温柔又贤淑。
“王爷真是好福气,能娶到王妃。”侍婢由衷的叹了一句。
想起前世种种,贺疏雁忍不住失笑,是方铭琛的福气么?恰恰相反,她一直觉得能够阴差阳错嫁给方铭琛,才是她这一世最大的幸运。
方铭琛此次回皇城显然会有一番恶斗,不是去游玩的,衣物也不就不用准备那么多。贺疏雁收拾了一些贴身的柔软衣物出来和随行所需的物品出来,便将包裹给系上了。
“王爷已经去军营准备着了,天亮之后,你吩咐管家,带着一众家仆收拾东西找几辆马车,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不住在府邸中了。”贺疏雁有条不紊的吩咐。
“王妃是说,去住军营?”
“嗯。”贺疏雁点了点头。她已经和方铭琛商量过,此次回皇城,危险重重。为了使太子那边放松警惕,贺疏雁决定留下来,和秦王府的家仆一起待在军营里面。只有这样,太子那边必定会认为北疆的战事还没有平息。
方铭琛和她向来形影不离,她待在军营里,就相当于方铭琛待在军营里面。
“王爷此去皇城,路途遥远,希望一切平安无事。”
侍婢体贴的端了一杯茶到贺疏雁面前,安抚道:“王妃放心,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但愿。”
主仆两人收拾半响,外面天色已经太亮,贺疏雁随同管家一起来到了军营。方铭琛这边也万事妥帖,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王爷,”贺疏雁端着一碗银耳莲子汤走进军帐之中,望着坐在桌案后看书的方铭琛,温柔的道:“这是妾身亲手熬的银耳莲子汤,王爷喝一点吧。”
方铭琛从厚厚的宗卷中抬起头来,心疼的握住贺疏雁的手,道:“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你何必自己动手?”
“不碍事,王爷先把汤喝了吧。”贺疏雁将银耳莲子汤放在桌案上面,步伐轻巧的绕到了方铭琛的身后,伸出手仔细的替对方按摩着肩膀。
方铭琛知道贺疏雁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喝了一口汤,有些不舍的抓住贺疏雁的手,无奈的道:“若不是情非得已,本王真想带着你一起,留你一个人在北疆,本王是一万个不放心。可如今父皇深陷于太子的阴谋诡计之中不自知,本王身为儿臣,不得不前往京城营救。”
他深爱贺疏雁,更加深爱他们的孩子。前往皇城是无奈之举,太子的贼心已经暴露。如果他再不采取行动的话,只怕是将来会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这不是他所希望看见的,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所以,为了他想要保护的人,这一趟皇城之行,他必须要去。
且贺疏雁无论如何不能跟着自己一起去,她留下,能够更好的麻痹敌人,也能够为方铭琛多争取一点时间。
偌大的营帐之内,方铭琛的脊背忽然弯了下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肩上背负的重担,这一次去皇城,无论如何,为了北疆的子民,为了他心爱的妻子,他也要活着回来,而且是胜利的活着回来。方铭琛叹了一口气,叹气声久久的回荡在营帐里面。
贺疏雁何尝不知道方铭琛心里面的压力有多重,她有些心疼的将方铭琛抱进了怀中,而后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对方的额头,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春风一般温暖又让人安心。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不仅贺疏雁懂得,方铭琛也懂得。他伸出手,紧紧的握了一下贺疏雁的手腕,而后重重的拍了拍,仿佛用尽了浑身的气力,许下一个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贺疏雁点了点头,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滴晶莹的泪水也从她的眼角无声的滑落,流过美丽的脸庞,最终滴下衣袖上。她的声音又轻又低,却饱含了坚定:“妾身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王爷深明大义,妾身引以为傲。妾身也相信王爷,王爷一定不会失信的。”
两人在军帐里面静静的相拥着,直到郝山的通报声响起,方铭琛才放开了贺疏雁。
“禀告王爷,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本王即刻就来,”方铭琛答应了一声,拉着贺疏雁的玉手,温柔的道:“事情已经准备完毕,王妃出来送送本王吧。”
“好。”贺疏雁点了点头,这种离别的哀伤时刻她真的不愿意面对,她害怕,到时候自己会舍不得方铭琛。可是她也很清楚,只有资质表现得足够坚强,才能够让方铭琛没有后顾之忧,将整个人北疆放心的托付在自己的手中,而后放心的前往皇城。
她深吸了一口,一边由方铭琛牵着自己的手往外面走,一边冷静的道:“王爷一路上要小心,行军劳累,王爷也不是铁打的身体,记得要注意休息。”
方铭琛一一点头,表示自己都记在心里面了。
军帐的帘幕被属下掀开,贺疏雁放眼望去,只见军营门口,士兵已经整齐划一的站在那里,等待出发。
北疆的风呜咽而过,风中都带着浓浓的不舍情绪。不知道是贺疏雁自己的心里作用,还是大家的心里都十分沉重,她觉得整个军营上方似乎都浮现出一股浓浓的离别之情。不舍、无奈的心情之中还掺杂了一丝淡淡的恐惧。
贺疏雁控制住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太子阴险卑鄙,前世身为太子妃,她便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折手段,就算是自己的妻子,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利用甚至抛弃。贺疏雁每每想起那段日子,都会深深的觉得是一个恐怖的噩梦。
可是现在,方铭琛就要去面对这样狡诈无耻的太子了。虽然她知道方铭琛一向聪明有计谋,可是此刻,她依旧害怕对方会被太子层出不穷的诡计给暗算。
“郝山,你是王爷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此去皇城,就劳烦你多照顾王爷的安危了。”贺疏雁看着严阵以待的郝山,忍不住吩咐道。
郝山立马跪下,一双眼睛中尽是对方铭琛的忠心,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回响在北疆的军营中。
“王妃放心,属下必当誓死保卫王爷的安危。”
艾萧也微微颔首,声音清淡的道:“王妃宽心,此去结果不论如何,我们都会拼尽全力保重王爷。”
贺疏雁听见众人的保证,心里面总算安心了不少。她点了点头,而后道:“有你们在王爷身边,我自然是安心不少。你们也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的守在北疆,等候众位将士的归来。等你们胜利归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再畅饮三天三夜。”
方铭琛心疼的摸了摸贺疏雁的秀发,嘱咐道:“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贺疏雁重重的点了点头。
告别了一会,方铭琛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下定决心转过身,他放开了贺疏雁的手,而后走到关押匈奴王的囚车前,检查了一下囚车的安全,见匈奴王一脸颓然的坐在囚车里面,根本不理会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多说,只嘱咐了几句周围的士兵好好看管囚车,而后走到军队的最前面,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
战马嘶鸣,方铭琛勒紧了缰绳。贺疏雁站在风口中,纤纤身量被北风吹得尤其的萧瑟,她看着方铭琛慢慢远去的背影,想起未来要面对的无数种凶险的场面,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句:“夫君,我和孩子会一直等着你的。”
方铭琛的背影僵了僵,却忍住不回头看,他咬牙吩咐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