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琛紧皱着眉头,他是真的拿不太稳主意,原先准备好是要带匈奴王出发去大熙面见皇帝的,可如今朝中一切皆由太子掌管,太子却与胡虏通敌叛国,众将领在知情的情况下自是不愿回去大熙的,哪里会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亦觉得此行凶多吉少,谁知道回去后会发生些什么呢,保不准阴晴不定的心狠手辣的太子会以功高盖主等莫须有的罪名致他们于死地。
看着正在操练的整齐划一的士兵,方铭琛内心是自觉要护定他们的周全,思索权衡了良久,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站定了好久,刚峻的脸庞上紧皱着的眉头突然缓缓放下,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个弧度,原本暗沉的眸色明亮了一些,连带着整个人的神色看起来都是神采飞扬的了。
跟在他身旁的将领有些讶异他的突然变脸之迅速,但心思一转,应该是方铭琛已然做好了选择吧,貌似这个选择还让他很是愉悦?
方铭琛确实心里有了个方向,他想起了贺疏雁,他离开她的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呢。毕竟雁儿此时正怀着他的骨肉等着他的归来,结束与匈奴的战役后,去与她会合,于情于理,在外人看来都应是妥当的。
其实也有他的私心在,想到贺疏雁,他的心就像被猫爪轻轻地挠过一般,柔柔软软地不像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抱紧她,与她耳厮鬓磨。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肚子里怀着的那位有没有折磨她,听说怀孕的女人都很敏感,也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怪着他这么长时间没有作陪。
随即,他通知众将领,“我们先回城,去与贺疏雁和清敏郡主他们会合。”
于是,方铭琛带着艾萧和莫离和一部分人马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群人回去的心情既澎湃又愉悦,连带着马的嘶叫声都是高昂的。
此刻的清敏并不知道方铭琛他们已经往回赶了,她微蹙着眉,捧着一杯茶,满脸的担忧和惶恐,她害怕会得知一些不好的消息,所以,最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担忧着,也不敢过多地打听战况,也没有明目张胆地打听某人。
她相信最终他们会胜利的,但是她的心里就是放不下,不看到他们真的相安无事,她的心就会一直惴惴不安的。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里,盯着波澜不惊的潭水,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莫离的身影,心下又有一些恼怒,怪罪似的往潭水狠狠地丢着石头,顿时潭水涟漪泛起,往四周扩散。
身边伺候的丫鬟见状,知道清敏郡主的心情不大好,但她不明白郡主为什么心情不好,前几日前方不是传来捷报了吗?忍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细声细语地问:“郡主,不是已经秘密传来了捷报吗?为何今日这心情仍旧不大好。”
清敏没有好气地回答:“虽是捷报,但这捷报上也写着不少人员伤亡需要休养,也没说清楚谁伤谁亡,不正让人想多吗?”
说完,耷拉着脑袋,恹恹欲绝,打不起半分的精神。
“要不我们出去府中转转,也好散散心。”丫鬟好心提议着,她担心郡主如同咸鱼一样的提不起精神来,想着建议她出去转转兴许能吸引她一些兴趣呢。郡主这几天茶饭食之无味,一点朝气的样子也没有,令得她们这些丫鬟有些着急,也是忧心忡忡的。出去转转应该也能排解一下心情吧。没成想,出去转转倒真让那个生气勃勃的郡主活回来了。
“好吧。”清敏耷拉着的脑袋提起来,说实在的,这几天也是憋的很,倒不如出去转转。“我去和嫂嫂说一声再出去。”
清敏走到贺疏雁的房间,贺疏雁此时正在房中为绣小孩子的衣物,清敏绕到她的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言:“我要出去外面溜达溜达,你要一同出去吗?”
贺疏雁抬头,蹙眉思考了一下,摸了摸凸起的大肚子,莞尔一笑,“算了,你自己出去转转吧,我就呆在这里,想着赶紧把小衣物绣好,绣的漂亮些。”
清敏也不再挽求,自己带着丫鬟就往外走。贺疏雁在她背后添了一句:“你小心点啊。”他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原本清敏也就是出去转转,也就只是散散心罢了,虽然心思不在集市的那些小物件上,但她还是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把弄个小物件玩的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清敏就逛到了城门口附近,看着城门紧闭,心下有些添堵,不痛快了,正要往回走,耳朵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是秦王,秦王他们回来了。快快快,打开城门。”守城门的士兵在欢喜中有条不紊地准备打开城门。
清敏一时愣在原地,秦王,那不就是方铭琛吗?他回来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回来的?他们是指谁?她内心波涛汹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怔在了原地。
直到丫鬟动手摇了摇她,“是秦王,秦王他们回来了!我们赶紧去迎接他们!”激动的丫鬟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
清敏咧嘴一笑,提着裙摆就往城门那边飞奔,脚步轻盈而欢愉地往外跑。守城的士兵见是清敏郡主也并没有上前阻拦。
清敏激动地出了城门,她看着不远处的黑影在慢慢地向她靠近。一颗心宛若被吊了起来,心跳都快到嗓子眼里去了。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清敏停了下来,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服饰,怎地今天穿的这衣服皱皱的。她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但清敏的心思还是在越来越近的黑影上,近了近了,她欢喜地往前冲。方铭琛他们特意没有告诉他们就是想给他们惊喜,但远远地就看到有人在城门口冲他们挥手,于是,又快马加鞭了一下。
近距离一些的时候,清敏就注意着领头的方铭琛,还有紧随其后的艾萧和莫离,她的眼光稍稍顿在莫离身上,再挥手冲他们喊,“我在这呢。”
“吁”方铭琛他们在清敏旁边停了下来。众人纷纷下马,清敏就往前挨个打招呼,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张脸沐浴在阳光下神采奕奕,她一下子挨到了莫离的身边,看到莫离人高马壮地,身上仿佛也没有伤痕,心里满满涨涨的都是泡泡一样,欢喜地不得了。
看到莫离真的相安无事地回来了,清敏欣喜若狂。拉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生怕看漏了哪里,就差没把莫离看出一个洞来。
大家纷纷打趣,“郡主,你怎地只看莫离,我们这些拿真刀真枪你不多瞧几下。”众人大笑,情景很是和谐。
清敏顿时脸蛋更加红扑扑了一些,悄悄用眼神觑了他一眼。只有莫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地清敏郡主今日如此反常?但他心里还是知道的,郡主这是在担心,害怕他在这场战争中受伤吧。
方铭琛看着他俩,心思就一直在挂念着孕中的贺疏雁,着急的问她:“怎地雁儿没跟你一起?”清敏故意卖了一下关子,说,“我也不知道呐。”
众人见此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纷纷调侃起方铭琛,“见娘子怎地这般猴急,怕是越心急越吃不了热豆腐咯。”
方铭琛也笑。清敏就不再隐瞒,“她在府中呢,我们没料着你们今天回来,我这是出门散心刚好遇到这等好事了呢。”
方铭琛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大家往王府里走。
此时的贺疏雁还在房中专心致志地织着小孩子的衣物,她想着,孩子不久就要出生了,不晓得是男是女,长得俊俏不俊俏,长得是像爹还是像娘。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方铭琛身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最近这几天,她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事在发生。
正到门口的方铭琛打了个喷嚏,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这是秦王妃刚好想他了。他示意了一下,让大家伙不要出声,他想着万一雁儿正在休息。
贺疏雁原先听着门口有些骚动,后又没有了声音,但她并不太留意,她以为这是清敏带了些热闹回来。而且,因为心里所思着方铭琛,情绪不太高扬,就没有想要去凑热闹的想法,依然安安静静地绣着小孩子的衣物,眼色潋滟,波澜不惊。
方铭琛轻轻地推开房门,就是看到如此岁月静好的光景:他的王妃,此时此刻,低敛着眉眼,正一心一意地绣着他们的未来小孩子的衣物。她坐在靠近窗的那一边,柔和的阳光刚好洒在她的脸上,脸上的小绒毛随着清浅的呼吸轻轻摇荡着。
贺疏雁听到了动静,抬眼,撞进了方铭琛神情的宠溺的眼神。因为不知道他回来了,以为是错觉了,她一怔,绣针就扎进了她的手指,刺破了她的皮,一点点血就沁了出来。
方铭琛看得心里有些细微地疼着。怎么办,他有点想要哭了。她好像更瘦了些,不是说孕妇会变胖吗?她好像除了肚子大了一点,四肢仿佛更细了一些,也不知道她绣这个衣物花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她中间还有没有受过其他的伤。
他快步往前,“怎地如此不小心?”像是责怪,更多宠溺。他拥着她在他的怀抱里。贺疏雁放下针线,回抱他,眼泪便如决堤般滴在方铭琛的衣服上,也滴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