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疏雁继续掷地有声道：“第一，早上之事也算是事出有因，舍妹的清白还是我亲自证明的。我又是为了什么，要在证明了她的清白之后再责问于她？要知道，最相信舍妹在那事中是无辜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
“不然我又怎么可能毫无犹豫地替她追出事实真相呢？”
“第二，舍妹却是身体不适。只是不适的原因我却并未细说。没错，她正是因为早上之事郁结于心，委屈难言。只有见到我时，方才能一哭以抒心怀。请问李家姑娘，这又有哪里不对呢？你所谓所听见的哭喊声，怕便是这一部分了吧。”
“舍妹年纪尚幼，又突然遭逢如此恶毒的污蔑，小姑娘家家的，哭一两声又如何了？值得李姑娘你听了壁角，再拿到这大庭广众之中评头论足一番吗？更恶意揣测我与舍妹的姊妹关系？”
“三则李姑娘怕是没注意到吧，早上之事发生后，楼姑娘可是做了不少努力才将那事遮掩了过去，使得众人参与赏花宴兴致不至于被破灭。可以说是十分辛苦了，我都对此感激在心。而李姑娘你，这么三言两语，就几乎将楼姑娘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说实在的，李玉娇，我真不知道你和楼姑娘有这么深的仇和怨，怎么都想着要在背后捅她一刀。”
贺疏雁这番话堪堪说完，李玉娇早已脸色铁青。她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贺疏雁怒道：“贺疏雁，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和楼姑娘有仇有怨？明明是你苛责贺凌韵，这才让她不敢出席这赏花宴。你倒好，居然反咬到我头上来了？！”
“证据呢？”贺疏雁淡淡扬了扬下巴：“李姑娘，红口白牙污蔑人可不是什么好品行。既然你咬定是我打骂了舍妹，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起码，你就把你所听到的舍妹所哭喊的内容，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
此刻她更是确定李玉娇所谓清楚地听到什么哭喊声是对方随便说的，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或许当时贺凌韵闹出的动静是大了些，但是若要说能被人清清楚楚地听了去，却还不至于。
何况，若李玉娇真的如她所说，清楚地听到了相关内容，以她的性格，早就在这里不管不顾地宣扬出来了，那还容得贺疏雁自己在这里条条反驳。
“你别得意！”李玉娇气急道，“把贺三姑娘叫出来一问，就真相大白了。”
贺疏雁闻言，手中的杯子“啪”地一声就重重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随即她也缓缓起身，端肃道：“李姑娘麻烦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贺家虽非什么名门望族，贺氏女儿也不算什么金枝玉叶，可也容不得你这种人如此欺凌。”
“你李玉娇何品何级？一无物证，二无人证，就连自己说过的清清楚楚听到哭喊声这种话，也拿不出半点佐证，就红口白牙污蔑我苛待庶妹？还大言不惭地要把她叫来问话？李玉娇，你算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想了一出是一出的就能随便欺辱？今日你污蔑我在先，辱我姊妹在后，青天白日众目睽睽，这事，家父必然会向令尊讨个说法的。至于你，我言尽于此。还请李姑娘自重。”
说着，她仪态大方地款款向看这一出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三公主和看起来眉头微蹙，似在担忧，实则眼睛亮的很的六公主行了个礼，又向东道主楼筱玉抱歉地点头道：“今日之事是非我等姐妹所愿，扰了大家的兴致，很是抱歉。不过既然如此，便请允许我提前退场吧。不然再待下去，也不过是徒生尴尬而已。”
“这……”楼筱玉显然十分意外。她迟疑地看了看满面通红地立在那里的李玉娇，后者若不是有不少姑娘极力劝阻，只怕早就扑向贺疏雁了；然后又看了看面前温婉大方，优雅含笑的贺疏雁，心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竟然是：“这人和人之间啊，怎么就能差别那么大呢……明明右相也不比左相低了多少啊……”
六公主柳眉微颦，微启樱唇，柔声道：“贺大姑娘，你且留一留。李姑娘，你也消消气，且和贺大姑娘好好道个歉，大家把酒言欢岂不为好？”
李玉娇还没开口，那边贺疏雁却已经再次歉然行礼。这回她对着六公主福了一福道：“民女不敢当李姑娘一个歉字。今日之事，已非民女个人意志就能抹去的了。非是民女不接受殿下美意，而是此事关系贺氏一族荣耀，还请殿下见谅。”
六公主还要再说什么，一边的三公主却嗤笑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贺大姑娘，你要走便走吧，和那等人同席，我想你就是勉强留下来了，也必然不痛快。既然如此，还不如做让自己痛快的事。”
素来觉得三公主任性妄为，行为乖张的贺疏雁此刻忽然深深地理解了三公主那些有悖于世俗的举动背后的真意——那便是“痛快”二字。当下便忍不住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道：“民女多谢三殿下体谅了。”
当下，她便折身行云流水般退了席。只是还没走到外间几步，便听见后面有人追上来道：“贺大姑娘请留步。”
贺疏雁转身看去，却是楼玉宁，便站住了，微笑着等她走近。“却不知小楼姑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楼玉宁许是跑了几步，略有些喘。她匀了匀呼吸，道：“先和贺大姑娘说声抱歉，这本该是筱玉姐姐亲自来与你说的，只是她此刻不方便离席，这才委托了我过来。”
“其实，主要是筱玉姐姐觉得自己招待不周，让贺大姑娘受了委屈，这饭也没吃好，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是以想劝贺大姑娘莫要这么早离开大佛寺。若是不想待在席上也无妨，筱玉姐姐回头就命人将饭食送去贺大姑娘和贺三姑娘的房中，也算是她略尽地主之谊，和向您二位请罪赔礼来了。”
听得楼筱玉如此好心，又想到昨日夜宴上她的阴谋算计，贺疏雁心中不由冷笑，面上却温言道：“还是不麻烦楼姑娘与小楼姑娘了。”
“一则我与舍妹一时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二则既然已经说出了辞席之事，若是不去做，回头再被别人看见，还不知道又有什么冷言冷语呢。我这番回房，便和舍妹收拾东西，先行告辞了。就不再和楼姑娘打招呼了，还烦请小楼姑娘代为转达。”
楼玉宁闻言，倒也爽快点头道：“既然贺大姑娘还有这方面的顾虑，倒是我二人考虑不周了。贺大姑娘但去无妨，筱玉姐姐那边，我自会向她说明。”
贺疏雁点了点头，微微福了福身后，在外面的丫鬟所聚集的休息之处寻得绯雁，吩咐她去安排马车之事后，便向她和贺凌韵所住的禅房行去。绯雁虽然莫名自家姑娘怎么忽然就这么要回府了，却还是忠心尽责地一句话都没问，径直去办贺疏雁吩咐下来的事去了。
贺疏雁回到房中，贺凌韵和金盏已经将自己都收拾整理好了。除了贺凌韵脸上的青肿一时无法褪去，以及两人的眼睛虽擦了粉，但是细看还是有些红肿外，乍看起来，倒也也常态无异。
微微惊讶于贺凌韵重新振作起来的时间之短，贺疏雁面上却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吩咐道：“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吧。绯雁去安排马车了。等她回来，我们差不多，也该离开这里了。”
“什么？！”贺凌韵惊讶道。
“怎么了？”贺疏雁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
“不，不……没事。”贺凌韵顿时又缩了回去，可怜兮兮地看着贺疏雁道：“若是因为妹妹之前的莽撞行事，扫了姐姐的兴，这才决定提前回府的话，那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还望姐姐不要受到影响，难得出来一次，还是需得尽欢才好啊。”
贺疏雁闻言忍不住“哈”的一声笑道：“贺凌韵，这事和你没关系，真的。就凭你的作为，还不至于会影响到我。”
“提前离席是有另外的事发生了。不过和你无关。你只要收拾好包裹和我一起走便是。再怎么说，我做长姐的，也不能把你自个儿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啊。”
说着，贺疏雁也不管贺凌韵是怎么想的，面上表情又是如何变化的，直接一掀帘子，进里屋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贺凌韵在外面顿时有些六神无主，拉着金盏直低声问道：“这可怎么办？虽然是可以和她一辆马车了。可她忽然要提前走？！太子哥哥那边赶不及啊！”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团团转了。
金盏也被这突发状况弄得小脸苍白，犹豫半晌后，终于一咬牙道：“三姑娘，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拖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