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
“判死刑？”她打了个手势，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乎似的，然而这种不在乎，是绝望的无奈。
“也不一定。”我筹谋着措辞，道：“也许还能想别的办法。”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陈立恨死我了，巴不得我死。”
“为什么？”我脱口问道，这是最让我奇怪的地方，陆佳养着陈立，陈立还巴不得她死？
“因为我的存在，是他失生活失败的证明。”陆佳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世界上没有别的恨，比这种恨更甚。”
我眨了眨眼，没听懂。
陆佳摆了摆手，忽然伸出手道：“烟。”
我犹豫了下，从兜里抽出一根，给她点上，她熟谙地吐着烟圈，弹了弹烟灰，又道：“而且我给他的钱，总是抠抠索索的，远不如别人给的多，不是？”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动，道：“你是说……”
“没说什么。”
她用烟卷弹着烟灰，用手不停地画着那些散落的烟灰，喃喃道：“沈警官，还是那句话，你说人这辈子，图什么呢？我折腾了这么多年，名声，财富，人际，都有了，然而却活成了这样，像是站在蜘蛛网上的一只虫，什么也摆脱不了，可怜又可笑。”说着，嗤嗤地笑。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了半天，道：“别想多了，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别的？”陆佳抬头，眸光盯着我，嘴角似笑非笑：“最重要最关键的证人都这样了，还能如何？不过沈警官，我只有一句话，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王导……小兰的事情，我很抱歉，也没帮上你。”
提到小兰，我眼皮乱跳，忍不住问：“那个替身方媛如果真是凶手？她抓小兰又是为了什么呢？是让我们帮你……还是害你？”
这话说得就很见骨了。
陆佳的神气忽然变得有些冷，语气也有些生硬：“我不知道，她是个奇葩。”
我立时意识到伤到了她，忙补充解释道：“你放心，若是你被被冤枉，无论小兰在手里，我们都会竭力帮你的。”
其实吕律师打小兰的手机找我们之后，有许多种选择——帮陆佳，还是害陆佳，而我选择了前者……
“还有用吗？”陆佳的眸光变得灰暗下来，绝望而无奈：“有人要害我，然后成功了，我注定会死吧。”
我动了动嘴，想劝说几句，却不知道该劝什么。
因为自己也落在了网罗里，无力的程度，不比陆佳少。
背后是谁？谁在设局？谁抓到了小兰？又是谁害死了王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走出来的时，天色黯淡，灰蒙蒙的让人心情不好，连同外面的声音，也变得聒噪。
吕律师一直站在院子里等，见我出来，忙过来拉着我七拐八拐，从后门出去，走了一条小路，到了路口，才见我们开的车，冷萱和小李小张他们正在车里头等，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堪。
“现在怎么办？沈哥？若是救不出那个陆佳，小兰会不会出事？”小张见我进来，再也忍不住了，张口问。
我没回答，一筹莫展的时候，说什么都会让自己暴躁，现在整个心都是满的，觉得一切都异常憋闷，便一下拉开了车窗，谁知漫天飞絮，像是疯了一般涌了进来，让人更加烦躁，“啪嗒”一声，我又关了车窗。
“要不，我去找那个陈立？”小张开口。
“我去找他。”我道。
大家看向了我。
“只能我去。”我斩钉截铁道。
冷萱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幽幽叹了口气：“你又要催眠？”
我反手握住，苦笑了笑：“现下谁还顾忌这些？”
“你催眠也催不到。”小李忽然开口。
我们一起看向了他。
小李翻了个白眼，冷笑道：“陈立是重要证人，司队长若是能让你们轻易见到，这才怪了呢。”
我们面面相觑。
“陈立现在估计正在警察局优哉游哉地打网游呢。”吕律师忽然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揶揄，还是自嘲。
小李听到这话，眸光微闪。
“得儿。”小张一拍大腿道：“要不这样，咱们去警局抢人，我先冲进去，吸引火力，沈哥你偷偷溜进去。”
“拍电影吗？”小李冷嘲。
小张本来就暴躁，此时越发看小李不顺眼，攥着拳头道：“你呀有什么办法你说，死基佬。”
小李听了这话，忽然脸上爆青筋，咬牙就要打上来，然而到底忍住了，看着我道：“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吕律师正在开车，此时也忍不住回头问。
小李哼了一声：“他不是爱网游吗？司队哪怕看着他，还能管着他不打游戏？”
小张眼眸一亮，忽然扑上去，抱着小李“啪嗒”亲了一口：“若是能找到证据，我从此不爱小兰只爱你。”
吕律师的几个助手看得目瞪口呆，小李忽然反应过来，掏出枪来对准了小张，怒吼：“你找死——”
……
回到酒店，王队打电话过来，问我们吃错了什么？怎么跟律师这种货色整一起了？
在他眼里，律师一向是“阶级敌人”的存在。
小李把整个事情汇报了一遍，王队半晌没吱声，最后说了一句：“小沈你就使劲作吧。”说着，“啪嗒”关机。
当天，为了防备媒体骚扰，我们又搬了一个酒店，张焱知道了，给冷萱打电话问情况狂，冷萱冷淡地回了三个字“不方便”，便不再说什么了——小兰都失踪了，什么治疗方案，什么帮忙之类的，都无从可说，便不用再说了。
这几天，所有的媒体网络都在谈这件事，大家像是疯了一般扑捉着这件杀人案的点滴细节，影视城的那个民国区竟然成了最热闹的旅游区，每日迎接上万人来观光，而且关于陆佳成名的一切细节，都被人扒拉出来，谣传的，编造的，爆料的，数不胜数，当然，最过关注的，是骂陈立，这个时候，陈立已经成了“最渣男”的代名词，每天成群结队的女性们，团聚在警局、法院前，举着“佳佳是清白的”招牌静坐。
当然，我因为出境过，也处在风口上，因为忽然作为吕律师的助手，各种猜测纷纷，很多人跑到王队那边问情况，王队不幸千里背锅不提。
这一日，案子再次开庭。
法庭外的广场，再次人挤人，连车都开不进不去，我们只得选择从后面走，谁知后面也被媒体给堵住了，最后还是打电话给法院，让法警开道，这才挤了进去。
司队大概依然惦记着“滚出警界”的话，开庭之前，找到我，冷笑道：“该出的风头你都出了，沈警官说话算话吗？”
“找揍是不是？”小张撸胳膊，其他警察听到这话，都围了过来。
我摁住小张，冷笑：“胜负还没分呢，司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