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
审判员入场，一敲木槌，大家都站了起来，宣誓之后坐下。
司队这边的检察官开始宣读诉状——陆佳杀人案：
拍戏的时候，王导对陆佳公开斥责，竭尽谩骂之词，陆佳忽然发飙，掐着王导的脖子，口口声声要“杀死你。”……
紧接着，陆佳找沈警官谈话，进行心理咨询，半途中，男友陈立来找，她在众目睽睽下，跟着陈立到了无人之处，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在这期间，道具房前，两个场工在吃饭，看到陆佳进了道具房，又很快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继续拍戏，王导亲自示范，结果仿真枪，成了真枪，王导倒地而亡。
检察官说完，打开屏幕，把那段拍摄下来的视频放映出来，以及众人的反应，因为当时摄像头是开着的，在场的所有人的反应都一目了然——众人呆若木鸡，陆佳忽然变傻了，后来有人反应过来，扑了过去，看着一地的血，于是哗然……
放映之后，法庭里静静的，都看向了陆佳。
陆佳仰着头，看着那巨大的屏幕，侧影留下优美的曲线，长长的睫毛一霎不霎地看着，面无表情。
坐在第一排的常庆则与张制片人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
“审判长，请传召证人。”司队那边的检察官提出申请。
审判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花白，神色严峻，听了这话，看向吕律师这边道：“辩护律师有什么异议？”
“没有。”吕律师站起来道。
观众席上兴起一阵窃窃私语。
很快，许芳上了证人席，她依然穿着那日的休闲衫，神色里带着几分歉疚，一会儿证人宣誓之后，看向了对面的被告席：“佳姐，对不起，法律面前，我只能为事实说话。”
“肃静。”审判长敲了敲锤子。
许芳伸了伸舌头，检察官站起来，问：“请问许芳，你是陆佳的什么人？”
“经纪人。”
“多久了？”
“两年吧。”
“陆佳平日跟王导关系如何？”
“是这样的。”许芳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气道：“不是我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杀了王导的。”
这话一出，一片哗然，走廊上的记者席，闪光疯了一般“卡擦”作响。
“肃静，肃静。”
审判长敲锤子，向我们这边瞄了一眼。
那边的检察官清了清嗓子，又问：“这话怎么讲？”
许芳似乎早有准备，咬了咬嘴唇道：“佳姐，大家平日都很熟悉的，她为人好，人气高，也没有明星架子，演的戏也不错，她是王导亲自栽培起来，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是王导实在是倚老卖老，现在文艺片根本卖不出价钱去，他还逼着佳姐演这个，连续好几个片子都扑街了，让公司亏了一大笔钱，也亏得佳姐走秀话题做得好，才不至于一下没落了，而且王导对佳姐毫不尊敬，好歹也是大伽位了，片场不是打就是骂，使唤佳姐跟孙子似的，大家都看不过眼去，得儿，这事都知道，说起来是佳姐人好，念旧，可是总这样，谁受的了？我们早就看不过眼了……”
“你的意思，陆佳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对，对，佳姐忽然当场发飙，估计也是被王导给逼得，她人太好了，总是忍着，那天怕是真的崩溃了，这才下手……”许芳毫无顾忌地侃侃而谈。
可是我注意到，她从来不去正面看陆佳。
而陆佳也没看她，微微垂着眼眸，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当然，我这么为佳姐作证，心里也很痛心，在我心里，那个王导被佳姐杀死也算理所应当，可是常总教育我们了，不管如何，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有责任为事实说话，而不是为人情。”许芳最后陈词。
记者们“卡擦”“卡擦”地聚焦着她的脸，观众席上因为她这番言论，嗡嗡议论成一片，我此时才发现，许芳这次出席，是精心化了妆的，此时此刻的她，呈现出的，是最美的仪容，那眸光里闪着的，是出人头地的渴望……
我又看向了陆佳。
陆佳垂着头，无声无息。
“辩护律师，你有什么异议？”审判长看向了我们这边。
吕律师站起来道：“没有。”
观众席上又是一片窃窃私语。
常庆听了这话，忽然抬头深深看了我们一眼，张制片人则一直阴沉着脸，看着法庭上的一切。
不一会儿，那两个助理也过来了，证明当时的情形。
最后张焱居然也出席了：“因为沈警官也是心理方面的专家，所以我推荐他跟陆佳谈谈。”
他说完这话，看向了我，神秘地笑着。
最后，我上了证人席，众人哗然，大概认出我的身份，嚷嚷成一片。
“肃静，肃静。”审判长狠命敲锤。
“沈渊，当时你跟陆佳谈的什么？”检察官待人声平复了些，开口问。
我犹豫了下，回道：“没说几句话，陆佳说她工作压力很大，忽然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心里恨愧疚，不知道王导会不会介意，我说这种情况也没什么，注意心里调节，就没什么了。”
“你的意思，她当时的情绪很稳定，一点也没有激动，或者像是要杀死王导的样子？”
“没有！”我坚决否认。
观众席上又响起了议论声，陆佳忽然抬头看着我，窗外的光洒在了她的脸上，她静静的，宛如窗前的一株栀子花。
“这么说，你不认为陆佳想去杀人？”检察官问。
“是的。”我道：“陆佳当时的情绪并不激动，十分平静，完全看不出是要杀人的迹象。”
检察官见我的证词很明显偏袒陆佳，转了话头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大概三四分钟之后。”
“去了多久？”
“半个小时。”
“好的，审判长，我的话问完了。”
审判长点了点头，看向了吕律师：“你有异议吗？”
“没有。”吕律师继续道。
这话出口，众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因为吕律师作为辩护律师，自从开庭之后，还没为陆佳辩驳一次，这是应负公差吗？还是陆佳请来的猪队友？
检察官显然也没想到吕律师如此轻易，皱了皱眉，让我下去了。
不一会儿，上了那个场工。
“我确实看到了佳姐进入道具房。”一个场工道：“不仅我看到了，我同伴也看到了，因为当时，我们正在一起吃午饭。”
检察官这次干脆不问了，直接看向了吕律师。
吕律师见我已经归队，终于站起来道：“审判长，我申请两个场工一起询问，因为他们目击的时候，是在一起的。”
审判长还没说什么，观众席上忽然鼓噪起来，因为大家所期盼的交手终于来了！
审判长看向了检察官。
“我没有异议。”检察官疑惑地看着我们，显然搞不清吕律师要做什么，而他背后的司队，已经皱起了眉头，等他坐下的时候，在他耳边不停私语，检察官忽然向我这边望过来……
不一会儿，两个场工都站在了证人席。
检察官又问了一遍当时的情形，两个场工一起作证：“对对，我们就在旁边吃饭，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佳姐进了道具房，我们还开玩笑说，佳姐这也太奇怪了，为啥突然关心起道具来？”
检察官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说完之后坐下了。
审判长看向了吕律师，正要问：“辩护律师有什么异议？”
吕律师已经站了起来，道：“审判长，我方有异议。”
法庭哗然起来，大概终于盼到了，众人都兴奋地看向了吕律师。
吕律师看了我一眼，我点头，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个U盘，让助理查到了法庭的电脑上，一下子，屏幕上放映出来古香古色的建筑。
“这是什么？”审判长问。
“审判长，是这样的。”吕律师环视四周，最后看向了两个场工道：“你们认得这个地方吧？这是哪里？”
两个场工对望一眼，同时点头道：“是前儿我们放道具的地方。”
“请指出你们的具体位置。”吕律师道。
场工看了看审判长，又看了看检察官，检察官点头，场工下了证人席，走到屏幕前，拿起教学杆，指了指门前的一处道：“是这里？”
“准吗？”吕律师高声问，声音有些发颤。
“对，就是这里。”第二个场工确认道：“就是这个狮子塑像这边，正好有个座位，我们对着吃盒饭。”
吕律师听到这里，忽然一拍巴掌道：“这就是了，你们既然确认是这里，那么我要给打击看一个东西。”说着，他打开一个文件档，上面有个动画视频，打开，果然是这个地方的三维模拟动画。
“你们在这里，对不对？”吕律师指着房门前的一处角落。
“对。”两个场工同时点头。
“审判长，检察官，各位。”吕律师似乎有些高兴，提高了声音道：“现在我放一个三维动画，大家看一下。”说着，“啪嗒”一声打开，动画显示的是一个眼睛的样子，又直接辐射着那边的房门，众人中有人反应快，似乎明白了什么，叫道：“我明白了。”
“你怎么明白了。”
“这个动画。”
“什么意思？”
不仅观众在问，审判长也在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