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在那莫名的诧异里，一种摔碎了的巨痛劈开了我，黑暗袭来，我闭上了眼睛……
死了吗？
我站在楼下，环目四顾，却见不远处，那个小男孩站在公寓前的老槐树下，冲我招手。
没死？可是为什么没醒过来？
我怔怔地向小男孩走去，男孩的样子，比先前好多了，骨骼，肌肉，鲜血，像是重新被雕铸了一般，露出正常人类的肤色，只是还有些苍白，一双大大的眼睛嵌在清秀的小脸上，手里拿着雪糕，乌溜溜地看着我：“叔叔。”
“怎么会这样？”我心里涌出无数疑问，正要问，他已经开口回答了：“你中计了。”
中计？
我眨眼，小男孩指了指我伸手，我回头，忽然打了冷战！
地上躺着自己的尸体！
鲜血正顺着砖缝汩汩地流动着，最后蜿蜒出一个阿拉伯数字——“4”。
自己死了？
我仓皇地摸着自己的身体，却见公寓里涌出许多人来，熙熙攘攘地围着我的尸体，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果然是四个。”
“四四之数终于满了。”
他们摇头叹息，脸上，却带着满足，眼仁儿里，翻白。
我猛地抬头，见婷婷正站在楼顶看着我，嘴角抿着笑，那种强行挤出来的古怪的笑容，忽然浑身冰凉。
“你中计了，叔叔。”男孩的手塞在我的手里，我已经感觉不出他的冰凉，相反，他是热的，我才是冰凉入骨的那个。
“藏在公寓里的四个鬼必须找到替身，才能离开公寓，其他鬼可以容易上身，可是你这种外人比较难，所以那个鬼演化成婷婷的样子，骗你甘心跳楼，做了她的替死鬼。”男孩悠悠地道，口气里不无叹息，小手还在我手里心抚慰地捏了捏，津津有味地开始吃雪糕。
我怔怔地听着，忽然举起手指，打了个响指。
没有任何反应。
又打了个响指。
没有反应。
怎么会？
离不开这里了吗？
我拼命地打着响指，直到小男孩仰起头看着我：“叔叔找到替身之前，是离不开这里的。”
“什么？”我低头盯着男孩的眼睛，男孩的眼睛没有神，可是是人类的眼。
“你能帮我吗？”我弯腰低声问。
进入李阳的梦境，寻找李阳真身，然而……那个“真实自我”没找到，自己却出不去？！
“我也没法子。”小男孩无奈摇头，只道：“叔叔只能再找一个替身，到时候就可以离开了。”
“再找一个？明年？”我吸了口凉气。
四四之数，是每年发生。
“不一定，这里的时间……是不正常的。”
小男孩领着我逛遍了公寓，指着每个地方，让我熟悉，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然而现在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他，因为试过无数次了，我无法离开梦境，甚至无法离开公寓十米之外！
“孩子，你能带我离开吗？”在公寓的后门，我蹲下来，扶着他的肩头，低声问。
他……也许就是那个真实自我，我开始就应该带着他走，不是为了彻底了解李阳，而闯入这个可怕的公寓！
小男孩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气，鼻子皱了起来：“若是有法子，我肯定早就让你走了，真的没法子，我也没法离开的，哎。”说着，舔了一口雪糕，他似乎特别爱吃雪糕！
“你离开必须满足什么条件？”我不动声色地问。
“嗯……”小男孩举起小手挠头，皱起小鼻子：“大概是圆满吧。”
“圆满？”我奇道：“这是什么？”
小男孩比我还困惑，拿着脚摩搓着石板，口中喃喃：“我也不知道。”说着，忽然“啊”了一声，指了指天空，道：“放太阳了，新人来了。”说着，推了我一把。
我打了个趔趄，见自己正站在公寓门口，一个女人挎着包，穿着高跟鞋，低着头，一步步迈上台阶。
“冷姐？”我吓得浑身冰凉，叫了一声，正要问“你怎么来了？”
忽见那女子抬起头来，摘下墨镜，一张清雅的脸，恍若相识，却忘记在哪里见过了，她似乎知道我认错人了，微微一笑
，推门而入。
“她就是你的替身，叔叔若是离开这里，得骗她心甘情愿去死，快去。”小男孩推着我。
恍惚里，我站在了公寓的大厅。
大厅里照例有一群人，在议论着“四四之数，每年死一个”之类的，外面的玻璃镜子，映照他们每个人的脸，翻着白，没有影子。
女人拎着包，站在大厅里，左右环顾，似乎很困惑，慢慢地向那群人走去。
我快步走了几步，忽然又止住。
这些虽然是鬼在说鬼话，可也有好处，起码有个防备。
女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似乎也不插话，而是露出沉思之色，许久，转身，一抬头看到了我，抿了抿嘴，走了过来。
“新来的？”我不由自主出这句话。
女人眨眼，微笑点头道：“刚搬来的呢，刚才……”她指了指后面。
我抬头，后面……已经空无一人，呵。
她掠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慌张来，似乎有些疑惑，又过去走了几步，静静地看着那里——跟我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请问先生……”她转身，开口：“你信鬼神吗？”
我：“……”
怎么说呢？这话怕是这辈子遇到的最难回答的问题了。
我不置可否，反问：“你呢？”
她凝思半晌，摇头：“鬼在人心，不在外。”
听到这话，我不由肃然起敬，她应该是不怕鬼的那种人吧，又或者，她有突破这个怪圈的法子？
正想着，见电梯门开了，女人拎着包走了进去，小男孩也在哪里，对我招手。
我快步要跨进去，谁知已经晚了，电梯门徐徐关上。
我怔怔地站在外面，看着电梯的序号，“１，２，３。”
电梯停在了三楼，我转身，从楼道向上跑去，谁知跑了许久，依然没有看到走廊。
迷路了？
我转身向下跑，终于又跑到了楼下，见男孩站在楼梯口，是人类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只雪糕，咬着嘴唇：“我刚才劝她，让她不要在这里，她照例不听，哎。”
“你领我去三楼。＂我上前握住他的小手。
“你要找她做替身吗？”男孩仰起头，脸上现出几分探究。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话，这是梦，梦境里的替身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尽快离开，已经入梦很长时间了。
男孩吁了口气道：“我不想让你找她了，她是很好的阿姨，刚才还给我玩具来着，很疼爱小孩子，让小孩子自由地玩，我希望她不要被鬼找上。”说着，举起雪糕，扬了扬手。
“那你带我去找她。”我道。
“好啊。”男孩领着我上楼，一步步，走得飞快，很快，三楼到了，楼梯口出现在眼前，男孩指着走廊：“阿姨就住在３０３”
正说着，只听高跟鞋“圪垯”“嘎达”的声音，女人出现在走廊上，脸上带着少有的慌张，头发乱乱地披散在前面，衣角上带着血迹。
“那边，那边。”她看到我，似乎吁了口气，指着不远处“那边死人了。”
我点头，抬眼，一群人正在议论纷纷，跟我当时遇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没有婷婷，而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