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保安见我又来了，有些吃惊，不过因为上次跟老许一起，倒也不用再出示证件。我问他司机在哪里，保安给司机打电话，不一会儿功夫，小李开车回来，我说要再看看案发现场。
“案子不是定了？”小李脸色微变。
“老许让我过来确认一些证据。”我不动神色地盯着小李。
小李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只静静地问道：“你要见丽姐吗？”
“不用。”我摇头道：“我想看看任玥的房间。”
小李听了这话，双手一摊道：“这个我做不了主的。”
“那你给童小姐打电话问问。”我很是坚持。
小李似乎这才恍然，进了屋子打电话，好一阵子才出来道：“丽姐说她一会儿过来。”
我无奈地摊手道：“好吧，那我等等。”说着，双手插在兜里，打量着四周。
别墅一般都会开发在半山腰，这座别墅区的房屋不多，只有几幢楼孤零零地矗立在哪里，这边又种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花草，象是青山绿水的腰间围了一块红腰带，分外的突兀与不和谐。
小李似乎怕我乱跑，紧紧盯着我。
我不能乱走，只得别墅门前的走廊上晃悠，转了几个来回，看着前面的花架子道：“任总很爱种花呐。”
小李盯着那花，轻轻道：“这是丽姐种的，她是爱花之人，任总和小姐都不爱打理这些，不过任总每天上班都会看一眼。”
“看来童小姐与任总感情不错？”我笑问。
小李迟疑了下，点头，抿着嘴，表示这个话题他不想多说。
我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道：“小李，我有个疑问，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小李神情忽然紧张起来。
“你怎么知道当时任玥拿的是油瓶？”我眯起眼，弹了弹烟头，一下，两下……
“他猜的！”
童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见阳光之下，一位漂亮的魔卡少女樱向我走来，穿着一身公主裙，挎着加菲猫的皮包，若是再拿着手杖，真真恍然穿到了动漫世界！
“有什么问题，沈警官问我好了。”童丽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
“我想看看任玥的房间。”说这话的时候，我低头盯着她的眼眸，那张宛如漫画一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动人，只是什么也没有，像是雾气缭绕的荒原，灰蒙蒙一片的看不清。
童丽挑了挑眉，点头，对小李使了个眼色，带着我进了房间，小李在楼下停住了脚步。
任玥的房间在二楼最左边，正对着花园，此时敞着窗户，白色的窗纱随风飘摇，屋子里整洁干净，荡漾着浓郁的郁金花香，墙上挂着很多羽毛球拍，旁边则是健步机，一看就知道是个爱运动的女孩。
我没多做打量，便径直走到梳妆台前。
“沈警官对女孩的化妆品还感兴趣呐？”童丽见我把桌上每个化妆品都拿起来仔细看，笑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其实若是需要的话，我想把这些瓶子都拿回去，让鉴证科化验一下，尤其是……
我拿起来一个葫芦一样的香水瓶，香水瓶还剩下一点，看来是任玥经常用的，打开瓶塞，闻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气味冲鼻而来。
“我可能得把这个拿走。”我转身，眼眸里带着几分冷意。
童丽神色不变，笑着点头道：“好啊，沈警官。”
“我要跟司机单独谈谈，在车库那里。”我盯着那张不太真实的娃娃脸。
“好。”童丽答应得很干脆，只是多问了一句道：“沈警官，我可以在场吗？”
我摇头。
童丽翘起潋滟的红唇道：“没想到沈警官这么不通情理呐。”
她说话不是刻意地撒娇，可是总是带着几分娇滴滴的语气，女人性感的极致，大概就是这种玛丽莲梦露式的孩子气，她很懂这一点，而且很懂卖弄这点。我却没有闲情搭理她的调情。
“我在车库那里等着。”我快步下楼去。
楼梯下看着小李正与两个保姆说着什么，见我下楼，闭了嘴。
“小李，我在车库等你。”我知道他肯定要向童丽申请，也不多说，推开后门出去。
任家的别墅车库是一排，毁坏的车库靠着花园，废弃的车已经被送到警局做证物，现场不可能再看出什么来，我点了一根烟，拐过那车库的角落，看见一只哈士奇趴在那里，见我过来，呲牙咧嘴，“汪汪”乱叫。
天色忽然黯了下来，夕阳，山林，沟壑，随着月亮升起，一下被夜色席卷了去，只剩下淡淡的清辉，像是风卷残云后的人生，让人无端地生出几分凄惶来。
“叮铃铃”小张来电话：“沈哥，案子不是结了吗？干嘛还让我找资料？”
“少废话！”因为气氛紧张，我有些不耐。
“好好好，那我给你送去还不成。”小张嘟囔了一句，抱怨道：“那任玥都快自己作死了，你还费啥心思。”
“什么意思？”我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她又企图自杀，找好几个人看着，唉，我估计她活不到公诉。”
“我知道了。”我放下手机，耳边响起任玥的怒吼“你这个骗子，骗子！”
绝望的眼睛……
我做过的承诺……
深渊……
我闭上眼。
“沈警官，你找我？”小李站在背后道，那种略微带着怯懦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凶猛。
“这狗好凶。”我转身笑道。
小李看着那狗，忽然道：“那天小姐来的时候，确实没有第二个人在场，若是有的话，小哈会叫的。”说着，指了指哈士奇。
哈士奇似乎为了证明这句话，叫得越发厉害了。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用力抽了一口烟，轻轻道：“小李，那天晚上，你站在哪里呢？”
“哦，能把烟先熄了吗？”小李指了指我的手。
我一怔，只得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两脚，道：“你讨厌烟味？”
“是。”小李冷着脸，此时暗影疏离，一切都罩了一层暮色，落在小李的脸上，便成了一种铁青。
狗在叫，风很紧。
我低头看了看那只哈士奇，忽然向前走了几步，狗叫了几下，我又远离几步，那狗又住了嘴。
“这哈士奇有意思。”我抬头对小李笑。
小李不答，双手攥着拳，目露凶光。
我恍若未觉，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又一步步走到狗的势力范围，狗叫两声，转身，狗又停住了。
“那天晚上，你站在哪里看到任玥的？”我一步踱步，一边问道，声音很轻，很慢。
小李的拳头一直攥着，许久没有开口。
“就站在这里吧？”我指着那个拐角，脚步并没有停下。
“嗯。”许久许久，小李终于点头。
我低头看着那攥紧的拳头开始松开，吁了口气，掏出手表，“滴答，滴答，滴答”，催眠入梦，开始——
车库前，女孩手里拎着可口可乐的瓶子。
小李站在拐角，看着她。
夜里很静，狗没有叫。
一阵寒风吹过，女孩有些冷，便瑟瑟地抱了抱胸，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瓶子，咬着嘴唇，似乎有些迷茫，不过很快走过去，摁开了车库的按钮，车库的大门徐徐开启。
一辆半新的宝马车显现出来。
小李忽然抬头，看了看别墅的窗户。
楼上灯火摇曳，只是没有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