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袭来,人影孤单。
早就知道会格外的冷,这月光之下,就像敷了一层冰霜,不仅是吹来的冷人,还有从地下渗上来的凉意,如果不是强壮的身体,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当然,如果不是有事,是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这样的地点,还流连忘返,不愿归去。
那些被分散拴住的祭品,如果不是被迫,无法逃跑,决然是不会多留哪怕一刻。
这会儿,就连地下的虫子都躲得远远的。
寂静。
毫无生气的死寂之地。
以此为中心,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就像看得见的白雾侵袭,扩散着。
天上的月光一层一层的倾洒下来,风吹得更急了。
然知道,快到时候了。
这明明是敞亮的宽阔地带,犹如突然之间披上了一层黑纱,这月光撒向何处,黑纱便遮向何地。
眼睛转动,极目四望,一切又仿若从未变化。
又是这种感觉。
虽然是真的更冷一些,不过经历的次数多了,就习以为常,也算正常。
看着另一边,他无数次的不同时间问自己,她是如何做到的,这么长时间的静坐,这么冷,她是如何坚持的,难道真的是她说的那样,只是闭目养神而已,多么让人无法接受的解释,然而,除此之外,好像看不出她有那么一丝痛苦的样子。
这成为他众多无法理解的神秘之一。
幸好,他的身体尚佳,堪能抵抗。
这样侵入灵魂的冷,需要一些必须的坚持和毅力。
这样的夜晚,这么多古怪的事情,见怪不怪才是最好。
风更急了,月光洒得更多更勤。
时辰已到。
果不其然,先前一直有如石雕艺术的茵终于动了,就像活过来一样。
穿着一身白衣,衣裙随风跳动着。
对着这边的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要是以往,此时的然应该要离开,退到远处。
“茵,看情况,时辰已到,你已来不及亲自打理祭品,由我代劳吧”
没有回应,只好等着,这样的时候他不会过多言语。
“可是……”
“别可是了,错过时辰,就是错对之前的努力”
还好这不同于之前的变化,不然他还得找个像样的理由,以便留在此地,在最后的时光留下他认为最好最后的付出。
“好吧,按顺序,千万不要出错”
“放心吧,顺序我早已记得清清楚楚,绝对原样还原你以前的步骤,至于对付它们,徒弟都做得好,这师傅怎么可能会差”他故作轻松姿态,能亲自参与,他也会有些小激动,不过可不是他的目的。
剩下不多的时间,鹰狼卫随时都会出现。
他是绝无可能逃脱的,她能不能逃掉,愿不愿意去逃,尽力去劝吧。
至于孩子,过了激动期,显得有些过于奢望,那太远的事情,来不及去想了。
对于然的调侃之言,她甚至连搭理都嫌。
习惯了就好,这个时候的她,无一丝生气,一向如此。
既然已默认,他也就知机地去做事,不再开口。
他照着她以前的样子,慢慢地进入了角色,不知不觉地,一切变得很流畅,之前躁动的祭品,此刻却是诡异地变得平静,他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不是‘他’在指挥着身体在做,而是他的身体自行行动,‘他’仿佛成为了局外人。
玄之又玄的感觉。
吟唱声想起,跟以往有些区别,之前的美感现在竟然无从感受,却像是有人在轻轻地敲打着你的背脊,在你耳边清唱着歌谣,那种被呵护被宠溺的感觉让人宁愿永远沉沦,内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抚慰,就如对灵魂的安抚。
享受中他看到了他的身体完成了所有的切割,走到了最大的血坑处,月光之下,血光反射,血都导向了此处,血月就要显露出来,每一滴血都在争先恐后,血月出,风欲止。
‘他’看到‘他’的右手在左右食指划了一下,一滴又一滴的血根本留不住,一跃而去,刚要成型的血月不断起着波澜。
这时,吟唱声悠扬婉转,情浓难放。
抑扬顿挫之间,‘他’看着身体直视前方,那个方向正是吟唱声声渐浓处,那里此刻有月下舞影,美轮美奂。
陡然间发现,‘他’只能看到身体,却看不到身体所看到的前方,看到满带微笑的脸,竟是痴了。
努力想要借‘它’的眼看前方,竟已无能为力。
努力地尝试,接着尝试,不曾懈怠,终是徒劳无功。
吟唱声变得激扬起来,那舞一定美极了,他曾经看过,不过应是此刻的才最美。
多想能再看多一眼。
遗憾已注定,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离去。
就在认命的当口,随着激扬的吟唱声,似有一股推力将他推向身体,大喜过望,终是可以完整地走完最后一程,还有最后的离别,怎舍得省去。
“快了,快……了”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着。
乐极生悲,他觉得欺负一个快死的人不合适,然而那层该死的阻力任他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无法形容的悲凉,在这要命的当口,更荒诞的是他竟然感到有人在挤。
时间快到了,估错了时间,那个悲凉啊,是从生到死的折磨。
必须心无旁骛,做着最后的努力,一次又一次,终于,精疲力尽,死了最后的心,放弃,然后认命,不在挣扎,其实放弃并不难,更好的解脱。
终于,他看到了衣裙飘飘,他快睡着了。
她发现了异常。
“不,然,你不能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大惊失色,继而失声恸哭。
“别哭”声音低沉无力,随时会断了难续。
对于他来说,喜不胜收。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她扶着他缓缓坐下,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地哭泣。
“把手给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拉过她的手,让剩下不多的血滴入鹰眼。
“茵,我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但愿管用”
“然,告诉我,快告诉我,怎么救你”还有着期望。
“我没救了,我放干了我的血,神仙难救”
“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高声力问,暂忘了怎么哭。
“茵,别回去,千万不要回去,答……应……我”越发虚弱。
“呜呜呜呜,我答应,怎么救你,你不能这样”
闻着心酸,听着落泪,生离死别,最是心痛。
“茵,你听我说……,我白天看到鹰狼卫了,他们是来抓我回去的,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不愿被泡在透明器皿里,慢慢被抽干,去成为别人的养分”回光返照,回天乏术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不要这样……”
“你听我我说”陡然提高的音量真的起了作用。
“让我的最后一滴血流到你手上的鹰眼里……,这样他们就找……不到你了,一会我……走了,不要管我,去……远远的地方,看到鹰狼卫……就立刻走,答……应……我”
终是受不了那渴望的眼神,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点了点头。
结束了,只剩下哭泣,一直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