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圆若珠的明月,带着缕缕氤氲的光泽,化作翩然的仙,素衣白裙,升入天际。千丝万缕的月光,穿过云的缝隙,编织点点银纱,缠绕青松梢头,恰逢山间朦胧的雾,像极了一场烟雨,迷蒙中带着一缕湿意,于是空气也润了起来。
然而宁开却全然没有欣赏这番夜景的心思,但对这丝“润”,他感受的更为清晰,青色的衣衫不知何时早已湿透,紧贴着后背,额间层层密密的汗珠,如雨点般洒落,划过匆忙的弧线。
“青龙,你只说它会追过来,没说它会这么疯狂吧?”
“我本来是要封住一部分气息,不让它全部展露的,谁知道你担心那小娘们的安危,本座话还未说完,就匆匆将完整的圣骨拿了出来。你有能让它晋级的东西就算了,还嚣张的拿出来勾引它,它不追你才怪!”青龙玩味的望着宁开,语气颇为怪异。
“胡扯,分明是……”
宁开发足狂奔,话未说完,忽然感受到身后一阵寒意袭来,回首望去,顷刻间面色剧变,无奈将话语又吞入腹中。
只见一只巨大的兽爪从天而降,遮天蔽日,似要崩碎整座山峰一般,威若雷霆。
宁开毫不犹豫,本能的一个鲤鱼打滚的姿势,险之又险的避了开来,甚至来不及埋怨两句,他咬了咬牙,再度狂奔。
“宁小子,你这姿势,本座保证,绝对是历代星尊之中最丢人的一个。”青龙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宁开淡淡应道:“要是星之一脉传人传出去被狗拍死,那才是真正的丢人!”
“那是天狗,不一样。”
“可世人有多少知道天狗和狗的区别?”
青龙微微沉默片刻,没有反驳,道:“若实在不行,便将这三目灵狮骨扔出去吧,天地六鬼,便是历代星尊,也没几个收服的。”
宁开静默不语,深夜的风撕咬着青色长袍,狰狞的咆哮,良久,忽然自嘲一笑:“呵,青龙,我知道,你一直都不认可我,就算谈不上瞧不起,但你内心,一直不曾认为我能比得过历代星尊,没错吧?”
青龙眉头一挑,声音低沉:“没有必要说这些,你现在还是考虑如何活下来吧!”
“不,”宁开轻轻摇头,“我比你更想活着,凝儿没找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死。但除活着外,还有些东西,同样有着无法抛却的意义,比如尊严。青龙,我和你打个赌,你敢接吗?”
“什么赌?”青龙没有立即答应,望着宁开的目光略显复杂,活到他这个年纪,这种程度的激实在没什么作用,但他却想看看宁开到底如何想的。
“若是我能降服这天狗,你就将我头上这候补二字去掉,如何?”
“那你输了呢?我的赌注你已经想好,那你自己的呢,拿什么和我赌?”
宁开突然自嘲的笑笑,望着虚幻的青色龙影,神情复杂:“你不是想着将我培养成九代星尊的左膀右臂吗?若我输了,以后,我会本本分分的辅佐九代,再没有其他想法。”
青龙没有回答,盯着宁开的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这样认为的?”
“从你传我星辰练体术的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初代记叙,还有一部星辰淬神诀,两者一内一外,相辅相成,而你却从未和我提及过。教不教我,原本是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只要能找到凝儿,就算只能居于人下,又如何?但,既定的命运,为了成为他人助力而成长,真的难以接受!
我宁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创立八部,名动十国,成为世俗界的霸主,有谁曾想象过?
我自问努力不输任何人,难道,却比不上天生的两具神体吗?自古强者无数,莫非就没有肉体凡胎?”
宁开眼中满是桀骜与不屈,仰天大吼,如滔天巨浪,一声盖过一声,整个精神海,忽然狂风大作,雷霆滚滚,一阵天翻地覆。
“这小子,心底竟是骄傲到了这个地步!他到底,压抑了多久,才有这么强的心念,几欲崩塌精神海?”
青龙内心震惊,淡金色的龙须飘动,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叹了口气,而后神光一闪,突然化作一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四方脸,一对剑眉前端略浅,而后更浓,双目炯炯有神,一对高挺的鼻梁宛若平地里伫立的孤峰,耸入云霄。
强大的灵兽可以化形为人,宁开早已从书中知晓,但知晓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青龙化身为人,理一朝天髻,宽大的青色战袍无风自动,整个人立在那里,便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宁开和青龙属于两个极端,青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强者的气质,而宁开,五官平凡的凑在一张脸上,普普通通,但却有种耐看的韵味,不生厌,恰如他那如星空般的眼神,深邃无比,透着无穷的吸引力。
“你想做九代?”青龙目光如同利剑。
“我不想做候补!”宁开摇了摇头,忍着刺痛,眼神毫不示弱,重重应道。
青龙踱了两步,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宁开,看不清表情,沉声道:“星之一脉的命运,我不能轻易拿来的和你对赌!但,你若能收服天狗,我收回候补二字又如何?”
话音至此,青龙蓦然转身,眼中神光四射,又道:“另外,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若是将来你遇到这两种神体,能够打败他们,那时,你便是九代星尊!”
“果真?”
宁开脑海轰然一震,双目之中战意喷涌而出,倏然,他皱了皱眉:“若是,遇不到呢?”
“十年内,成圣亦可!”青龙微微闭目,淡淡说道。
“十年成圣?”宁开一声惊呼,“这怎么可能,多少人耗尽寿元都卡在圣关之前,我如今不过开灵境……”
他尚未说完,便被青龙挥手打断,不屑道:“若是得我星之一脉传承,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谈何以肉体凡胎成为至强者?你当你努力,别人就都在玩耍吗?你又有何资格,与本座对赌?笑话!”
青龙冷着脸,言语毫不客气,心中却是有些忐忑,这般刺激这小子,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了。
所幸,宁开并未气馁,皱眉沉默,半晌,他深吸口气,微微平复心神,郑重道:“好!”
青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两人交流看似漫长,但,在精神海中,也只是一瞬而已。
外界,宁开望了望天际高悬的明月,神情颇为凝重,月上正空,天地之间月华最盛,是天狗实力最强之时,但,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收服天狗的唯一时机。
阳极生阴,否极泰来,一饮一啄,皆是天道!
宁开若有所悟,但天狗显然没有给他感悟的机会,双眸之中划过一抹戏谑之色,就如同猫咪找到了心爱的玩具,浑厚若遮天巨伞般的手掌拍来,金色的火焰忽闪忽闪,泯灭了深夜暗无天日的黑。
宁开神色凝重,无数星辉聚于掌心,化作实质的光,穿过指间缝隙,与金焰交相辉映,继而两者奔向天际,似要分个高下一般。
“昊日当空?”青龙暗自摇头,轻捻着胡须,眯眼自语道,“星罗二式,挡不住天狗的,如今,你还太弱小。”
“什么?”
他瞳孔骤然一缩,轰鸣声响,天狗巨爪拍落,烟尘滚滚,升腾起一朵灰暗的云,青龙露出一抹笑容:“原来如此,呵呵,反震之力,好想法,根本就没想着去硬抗,借助反作用力让自己离开天狗攻击的范围,果然机智。只是……你也太小瞧天地六鬼了。”
……
……
传承大殿前,孤月冥讶异的望了眼宁开离去的方向,随即收回目光,一身气势敛没,轻淡的朝着大殿走去。
“那家伙走了!”
郑风奇呼了口气,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孤月冥,此刻见他离去,心神一松,继而双目变得火热。
传承!
“诸位,各凭手段。”宁长青淡淡的道,耳畔清风略过长发,他有自信,当无敌!
“嘿,正有此意。”几人相视一眼,皆是当世人杰,心高气傲。
方灵犀静立不语。
“少宗……”郑风奇犹犹豫豫。
“你想去,便去吧!”黑袍人声音依旧沙哑,淡淡的道。
“你不去?”
黑袍微微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继续用他那独特的嗓音道:“他既然没去,便一定有不去的道理,我便也用不着去了,什么也得不到的。”
郑风奇愕然,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不免有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若是黑袍也去,争夺传承的时候,说不得难以兼顾周全。
“混账~~~”
“你找死!”
“朱伤怀,你敢!”
一声声愤怒至极的大喝蓦然传来,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却见田宗冶等人脸色铁青,甚至没有理会胸前被天狗金焰灼伤的地方,犹自泛着青烟,焦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