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从上面踹下来的人,正是面具人。
此刻,他双手按住祭台上的一个边角,用力一扭,石台下面缓缓探出一块。
探出的石头上,静静的躺着一个白色的八卦罗盘,只有巴掌大小,却泛着淡淡的莹洁光芒,很珍贵的样子。
面具人正要去抓罗盘,身后传来一身娇叱,琪琪格的身形从虚空中显出,一脚踢向他的手腕。
面具人急忙缩手,一拳挥出,打在琪琪格的脚上,琪琪格在空中凌空一个倒翻,从她身上射出金蚕蛊,向着面具人飞了过去。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皇夜奇也杀到了。
他毫不犹豫的站在琪琪格这一边,软剑虎虎生风,刺向面具人。
面具人两面受敌,顾不得罗盘,在两人的攻击中苦苦支撑。
这两个家伙,怎么忽然来到这里?那样的话,那个冯蒹葭……
我刚刚想到这里,身后传来一声无比痛苦的嘶吼,我转头一看,冯蒹葭提着徐震,站在门口,伸手插入徐震的胸口。
那一声痛苦的嘶吼,就是徐震发出来的,他嘴里喷出血雾,眼睛瞪得快要凸出来,头部软软垂下了。
他的心脏,在冯蒹葭的手中还在微微跳动着,他的人却没了生息。
看来守阵人依然还是活人,只不过有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以出入阴阳。现在,他彻底被杀死了。
冯蒹葭随手把徐震的尸体丢在地上,握着徐震心脏的手用力一攥……
啪叽……就好像一个烂西瓜被压扁那种声音,徐震的心脏变得稀烂,碎肉和血浆滴滴答答的四下飞溅。
我看的恐惧加上恶心,转过头,却惊讶的发现,福伯的脸上,是出乎预料的平静。
或者,痛苦到了极点,就是这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吧!
我看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看着他淡漠平静到极点的脸,心里还是很同情他的。
两个儿子都死于非命,他心里肯定是非常痛苦的。
“你们两个魂淡,再自相残杀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住手啊!”
朱烨在声嘶力竭的大吼,正在缠斗中的面具人和琪琪格,闻言一起分开。
我们几个人站立在祭坛前面各个方位,一起看着冯蒹葭。
她面无表情,甩了甩手上的血肉,旁若无人的向着祭坛走去。
“阻止她啊!要是被她接触了怨骨……天王老子也治不了她啦!”
朱烨喊得嗓子都嘶哑了,其实不用他说,我们也都明白后果的严重性。
冯蒹葭只是得到了一小块怨骨,就已经厉害的不行了,要是让她得到整个的怨骨,估计我们分分钟就被秒成渣了。
皇夜奇扬手扔出几道黄色符纸,随后挺剑冲向冯蒹葭。面具人和琪琪格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纵身而上,和皇夜奇一起,围攻冯蒹葭。
冯蒹葭挥了挥手,皇夜奇扔出的黄色符纸化为飞灰,这个时候,皇夜奇的软剑也到了,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她的身体。
可惜下一刻,皇夜奇被她一巴掌抽在胸口上,打着旋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之后,哇的一声扑出一口血雾,想站起来,却腿一软,重新趴下了。
“小夜!”朱烨大步跑向皇夜奇,身在途中,冯蒹葭对他招了招手。
朱烨身不由己的凌空飞起,向着冯蒹葭飞去。
他在空中手舞足蹈的大叫,又是噗通两声,面具人和琪琪格变成滚地葫芦。
我在一旁看的分明,冯蒹葭好像力量又有了不少的提高,刚才面具人和琪琪格还能勉强缠住她,可是现在,几乎一照面就崩溃了。
刹那之间,朱烨已经被冯蒹葭抓在手中,冯蒹葭伸手去掏他的心,我一看不妙,拔出伞兵刀,割破舌尖,染上我的童子血,向她用力丢了过去。
冯蒹葭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目光带给我一种寒彻入骨的感觉。
她抡起朱烨一挡,我的伞兵刀插在朱烨的小腹上,疼的他声音都变得离调了。
我已经顾不得别的了,弯腰低头,像是蛮牛一样对着冯蒹葭冲了过去。
刚一欺近她身前五米,她的身影忽然消失。
下一刻,她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几乎要和我脸贴脸了。
我吓得亡魂大冒,双手舞出一个揽雀尾的姿势,搭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摔出去。
然后我就知道了什么螳臂当车。
我不但没撼动她,反而被她随手就掐住喉咙,把我凭空举了起来。
她掐的很紧,我的呼吸一下子凝滞了,手脚无意识的在空中胡乱挥舞,却怎么也够不到她。
“放开他!”
出乎我的预料,过来救我的,居然是琪琪格。
她疾风一样冲过来,一脚踢向冯蒹葭的脸,然而冯蒹葭轻描淡写的一伸手,把她的脖子也掐住了。
我和她,就好像两块挂在屋檐下的腊肉,脸对脸的看着对方已经变得青紫的脸。
我忽然发现,她其实也挺好看的。
“真龙斩!”
我的视线变得有点模糊了,不过依然能够看到,皇夜奇的剑光如同一条银龙,破空而至。
我的身体骤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下一秒停顿。
我看到皇夜奇趴在了地上。
朱烨咬牙切齿,急得跳脚,却没有上前。而那个面具人,则悄悄的向后撤退着。
就这样死了吗?我忽然有一种极度的悲凉,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有逆转了吧!冯蒹葭已经强悍到我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道身影。
一个苍老的身影,大步跑向了祭坛。
是福伯!他一边跑,一边冲着我大声的喊道:“年轻人,你有我的生辰八字,当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你要记得让我魂飞魄散啊!”
我的脑子轰了一声,我明白福伯想做什么了!
刹那之间,我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复杂的想哭。
冯蒹葭似乎意识到福伯的意图,她提着我们,反身想去拦截福伯,可是皇夜奇却贴着地面平平扑过来,死死抱住了她的腿。
冯蒹葭一脚将皇夜奇踢飞,皇夜奇的身体飞出十几米,重重撞在墙壁上,沿着墙壁软软滑下,我看到,他身后拖着一道宽宽的血迹。
然而这么一耽搁,福伯的身体,已经平平覆盖在了怨骨的身上……
福伯彻底躺进怨骨之中,当他头部和怨骨的骷髅叠合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无法形容那一眼之中,饱含着多少的情感,不甘决绝欣慰释然等等,复杂的难以想象……
然后,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一股无形无影却让人颤粟的威压,以祭台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蔓延,像是波浪拂过我的身体。若不是我被冯蒹葭掐着脖子,我几乎要双膝一软跪拜下去。
倒在地上的朱烨和皇夜奇停止了呻吟,和我面对面的琪琪格,脸上生出一种无依的孱弱,打算悄悄开溜的面具人,背脊紧紧靠着墙壁,像是打算融入墙壁之中。
呼的一声,忽然起了一股旋风,旋风的漩涡中心,正是那具青色尸骨。
这旋风极其暴烈,乍现就扩散到无边无际,我们所有的人,包括冯蒹葭在内,一起被卷入其中,在空中不停的旋转飞舞。
冯蒹葭忽然发出极其惨烈的尖叫,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头部,化成一点一点的飞灰,然后是脖子,胸口,手臂……最后彻底的消散在旋风之中。
失去凭依的我,被巨大的离心力卷入,在空中飞快的旋转着。
我恐惧的挥舞四肢,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然后一个软软的娇躯扑入我的怀中,被我下意识的一把抱住。
那具娇躯也立刻反应过来,如同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了我,四目相对,我看到琪琪格俏脸红的像是晚霞,她看了我一眼,羞不可抑的把眼睛紧紧闭上。
我对天发誓我不是在耍流氓,可是现在这种环境,要让我松开她,我也是绝对不会撒手的。溺水的人都知道,人在毫无依靠的时候,不管抓住一样什么东西,都不会松开的。
我像是被丢进一个洗衣机的甩干桶中,转的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忽然听到沙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无穷痛苦。
“快……阻止我……”
我心里非常的清楚,这是福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最后的灵智了,如果我不能马上用他的生辰八字,让他魂飞魄散的话,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不但是我们,若是福伯成了气候,只怕方圆这一带的人都会受到荼毒。
可是尽管心里明白,我却根本就做不出任何的动作,因为我正在高速旋转之中,扑面而来的空气像是最高压的水枪,压迫的我呼吸都困难,更不要说能够张口说话了。
细节啊……我们居然会死在这个细节上面……
我心里急的好像油煎一样,眼睁睁的听着福伯呼唤我的声音渐渐消失,忽然,我的头被人用力按了一下,按向有两座柔软山峰夹着的山谷之中。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就好像从巨浪汪洋之中,驶入平静港湾的小船,软软的触感加上淡淡的馨香,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弹性,让我浑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