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看我不再询问这方面的问题,立刻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他自己的事情。
据他所说,班禅和达赖是黄教最重要的两名精神领袖,最早的班禅和达赖,都是黄教创始人宗客巴的亲传弟子,转世灵童之说,也是从他们开始的。
一直以来。班禅达赖应该是互为师徒关系,简单说,班禅达赖都是转世灵童担任,现任去世,有下一任,哪一位转世早,哪位就是师傅,另一位就是徒弟,双方的关系非常好。
可是在百多年前,列强入侵华夏的时候,当时的英军,已经将西藏一墙之隔的印度变成了殖民地,他们又瞄上了西藏这块肥肉。
为了兵不血刃的占领西藏,他们派出间谍,开始离间班禅与达赖的关系,最后竟然真的成功了,两位活佛变得水火不容,险些葬送了整个西藏。
这仇恨,就一代一代的延绵了下去。
然后到了现代,众所周知,达赖背叛了国家,班禅坚定的站在了国家大义这边,双方更是变成了死仇。
那时候的班禅,就是巴桑的上一世,那时候的达赖,还是现在这个达赖。
巴桑察觉到自己大限即将到来的时候,为了防止达赖趁机搞鬼,他将师弟贡达指认为了临时的班禅,并且留下了自己转世的信息。
谁知道贡达不知怎么,居然和达赖勾搭上了,派人前往他转世的地方,想要趁他还没恢复神通,把他扼杀在摇篮之中。
巴桑这一世的父母被杀,隔壁的邻居夫妇是虔诚的信徒,冒死带着他闯出重围,到了西藏与蒙古交界的荒原之中生活。
那一对夫妇,也就成了巴桑的养父母。
可是达赖和贡达,并没有死心,始终没有放弃,派人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巴桑的养父母被杀死,巴桑被一位隐居的上师所救,那位上师舍弃自己的生命,为巴桑坐床灌顶,终于让他恢复了以往的神通。
巴桑带着上师留给他的鹰獒,开始了复仇之路,就在这条路上,他遇到了我们,让这条原本艰辛的路,变得轻松了不少。
刚才,巴桑废掉了贡达的修为,并且指认了下一世的班禅,也就是那个叫做仁波切的喇嘛。
明天,班禅将会为仁波切灌顶,将自己的阅历和感悟传授给他,任命他为第十二世班禅,而他自己,因为提前觉醒,稚嫩的身体承受不了活佛那庞大的能量,将会化虹消失。
听到这里,我有点惋惜,可是巴桑却面容恬静,并没有半点异常。
我明白了,像他这种修为和阅历,应该已经把死和生看的很淡吧。
“说说你的愿望吧!天煞孤星,到底是什么!”
巴桑诚挚的看着我,我也没有瞒他,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讲完我跌宕起伏的经历,已经是天心月圆,万籁俱寂了。
巴桑啧啧叹息,说莫北楼果然是绝顶的天才,居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胸襟和气魄。
巴桑伸出手,抚摸上了我的头顶,一股平和之意,从他的手掌沐浴到我的全身,我感觉自己好像脱光了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良久,巴桑松开了我,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睁开眼,目光灼灼如同实质。
“刚才,我进入了你的世界!我有一种极度的心绪不宁的感觉,即便是当初被贡达背叛,我也没有这么强烈的不安!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
“难道……”他沉吟道:“这其中有什么我捉摸不透的关窍?可是我已经到了无碍境界,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看淡才对……”
他皱眉摇了摇头:“且不去管它,佛法普照,总有阴霾,终究挡不住朗朗晴空!我来告诉你……你的愿望!”
他拉动屋子里悬挂的铜铃,一个小喇嘛走进来,巴桑用藏语对他吩咐了几句,小喇嘛领命而去。
不一会,那个叫做伯仁切的下一代班禅,匆匆走了进来,对巴桑行了个大礼,从怀中取出一面斑驳古朴的铜镜,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巴桑。
巴桑拿过铜镜,指着我们对伯仁切说道:“这三位汉人朋友,是我永远的朋友!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伯仁切恭谨的点点头。
“无论以后遭遇了什么,永远不可以为难他们!”巴桑拿出一张薄绢,在上面写下了弯弯曲曲的藏文,盖上法印,递给了伯仁切。
伯仁切看完薄绢,低头转身离开。
巴桑把铜镜递到我的面前:“这铜镜,或者可以帮助到你……”
“这面镜子,叫做心之镜,是我上师传给我,用来修炼本心的!”
巴桑示意我试试。
我接过镜子低头一看,不知道镜面磨制的太粗糙,还是悠悠岁月在上面留下了腐蚀的痕迹,总之照的我并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一层雾。
“仔细看,什么时候,你能够看清楚自己的时候,你或者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了!”
说完,巴桑做了一个手势,带着琪琪格和皇夜奇离开了。
我一个人盘膝坐着,默默看着铜镜,镜中的容颜模模糊糊的,熟悉而又陌生。
这是我吗?
我对镜中人有些陌生,我忽然有点惆怅,有多久,我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自己。
我的脸上,似乎已经有了几许的风霜,一直以来劳顿奔波,如同无情的刻刀,在我的脸上留下了永远难以抹去的浅浅印记。
曾经陪伴在身边的人,如今大都星散零落在了岁月中,那些我们共同的经历,他们可还记得?
恍惚中,我看到了高妍,她坐在闹鬼的那间自习室里面,无助的哭泣。
我看到了皇夜奇,他站在悬崖边,剑气凌空,刻苦的修炼着。
我看到了琪琪格,她身后有一条奔涌的河流,河流之中,无数白骨之手若隐若现。
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这河流……
这么一惊,琪琪格的身影消散,我看到了朱烨,他穿着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那件耐克衣服,正弯腰在地上采摘药草。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朱烨的身后,朱烨转身,立刻跪了下去。
那人对朱烨点了点头,面容在铜镜中渐渐成型,我浑身一震。
这个人,竟然是……我!
‘我’接过朱烨递上来的药草,用火引燃,滚滚白烟冒了出来。
我忽然注意到,‘我’的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我任何一件衣服。
但是我见过这件衣服……它曾经穿在……莫北楼的身上。
那个……是我吗?
怎么举手投足之间,动作反而像极了莫北楼?
我越看越是迷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我甚至怀疑,第一眼看到铜镜中的容颜,真的是我自己的吗?
他是我?还是我是他?
各种念头纷杂而来,让我感觉脑袋快要炸裂了,就在这个时候,镜中所有的影像散去,只剩下我第一眼看到的我。
不只是我,我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站在我的身后,伸手向我的脖子抓来。
我霍然转身,身后一扇敞开的窗子,在夜风中轻轻摆动,窗外天空如洗,一轮圆月高悬空中,哪有半个人影。
然而我的脖子,却忽然被掐住了,我转头,一双手,从铜镜之中伸了出来,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镜中人,披肩的长发,狰狞的面容,这是……
在我梦境之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天煞!
“做个交易吧!”
天煞的声音,从镜中传来。
“什么交易?”
天煞嘴唇蠕动,一串声音钻入我的脑海,每一个字,都带着无穷的蛊惑,我慌乱的摇头,天煞的脸变得狞厉,双手加大了力度。
我完全喘不上气来了,胸腔越来越鼓,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天煞继续说着,一字字的好像魔音一样,让人的灵魂都在震颤,我慌乱的摇头,几乎要把头都摇断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从微笑到狂笑,身体在笑声中,渐渐消失。
啪的一声,铜镜从我的手中跌落,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把我全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低头一看,立刻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
那面铜镜上面,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纹……
这镜子,是巴桑的师父给他的,应该很宝贵吧!却毁在了我的手中……
“天意!”巴桑推门而入,目光深邃如星空,定定的看着我:“你无需内疚,一饮一啄,都是缘,这镜子毁在你的手中,也是它的缘!”
“我……”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巴桑要是这时候骂我一顿,我心里反而会好受一点。
“你看了镜中,可曾明白了自己的心?”
我明白……自己的心?
我茫然看着地上损毁的铜镜,我怎么感觉自己越发的迷惑了?
“我不明白!”我黯然摇了摇头。
巴桑定定的看着我,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你已经明白了!”
我明白什么了我……我不服气的正要再说,他却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句话。
“这镜子,送给你了,或者,有一天,你可以把它修补好!”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镜,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那道裂痕太长,几乎要把镜子一分为二,我遗憾的摇了摇头,忽然愣住了。
我看到……镜子中的我,脖子上有两个漆黑的印痕!
那是……天煞曾经掐过的地方……
刚才的一切,是真?是幻?
一夜,我被噩梦惊醒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天煞那得意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