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睁开眼睛,总觉得眼前的世界,和昏迷之前的世界,看上去有点不太一样。
我摸了摸眼睛,明白了,刚才昏迷之前,我是独眼龙,现在,那只被丟波挖走的右眼,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两只眼睛和一只眼睛看东西,从成像角度来讲,是截然不同的。
“你的眼睛里面,被人下了法术,还不止一个!”丟波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道:“有好的也有坏的,有追踪的也有截反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据丟波所说,我的右眼里面,有人下了术法,就算千里之外,也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我眼中所见,就是施法之人眼中所见。
还有一种术法,是让那种术法时灵时不灵的,什么时候灵什么时候不灵,要看另外一种施法者的心意。
还有一种,就是好处了,可以让我的身体就算受了重伤,也不会危及性命。
我苦笑一声,这应该就是莫北楼和青阳真人,在我的眼睛里面斗法了,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丟波脸色古怪的看着我:“你的身体里面,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唔,非常厉害,我可能打不过它!”
“封住这个家伙的人也很了不起,可惜,你的封印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了!一旦你体内的东西占据了你的身体……哈哈,那就太热闹了!”
“不过呢,我已经帮你解开了那些跟踪你的术法,只留下了那个保护你的术法!”
噗通一声,琪琪格跪倒在丟波的面前,连连叩首道:“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
我的心像是被人塞进了青色的柠檬,变得无比酸涩,琪琪格有多心高气傲,我比谁都清楚,可是她现在为了救我,卑微的跪拜在了别人的面前。
刹那之间,我被她欺骗的愤怒,忽然变得如同尘埃一样轻了。
“不要……这样!”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挤出这样四个字……然后就剧烈的喘息起来。
丟波一挥手,琪琪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站立起来。
他叹息一声:“我们爱莫能助!”
“可是……”琪琪格急迫的说道:“这巫神宝库中,难道没有办法吗?”
丟波摇了摇头:“这里确实是巫神宝库,传承的也是巫道最厉害的本领,你身负巫术,也应该知道,巫道最厉害的本领是什么吧!”
“难道是……”琪琪格浑身发抖,面如土色,从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卜筮?”
“不错!”丟波赞许的点了点头:“灼龟观兆,摓策定数!”
我苦笑一声,没想到琪琪格费尽心思前来的巫神宝库,记载的居然是这种传承。
我在相书上看到过,卜筮是古代大巫卜问吉凶的神术,一般常用的是两种方法,灼龟观兆就是用特定的手法来烧龟壳,通过观察龟壳上被烧的裂开的纹路,来卜问吉凶。
还有一种摓策定数,意思就是用草来占卜,这个也不是什么草都可以,只有一种叫做菁草的草才可以用来占卜。
蓍草在古代到处可取,打仗很可能需要随时占卜,没有龟壳的话,菁草就是最好的占卜用具,可是现在这个社会,菁草已经非常稀少了,只有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面才会有。
虽然这都是上古不传之秘,可是对于我目前的状况来说,完全没有什么用!
我忽然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只能给别人带来不幸,若我死了,也许所有的人都会快乐的多吧!
我心里默默的规划着,若是江平能够帮我找到父母的消息,我就去看他们。
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看看他们就好!然后我会让苏晴帮我照顾他们,我自己呢,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忽然,琪琪格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盯着丟波和阿幼丹,激动的问道:“我们能不能看看,那个关于卜筮的传承?”
阿幼丹噗嗤一声笑了,望着琪琪格说道:“你比那个小伙子聪明多了!我很喜欢你!”
我茫然看着她们,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丟波呵呵笑了起来:“那又有什么用?就算看到了,也看不懂啊!我们两个都看不懂呢!”
琪琪格双手合在胸前,哀求道:“让我们试试吧!”
看到琪琪格如此的执着,我忽然好像明白点什么了,巫族的卜筮,在预测吉凶方面,是相面和卜卦远远不能比较的,难道她是想……
让我学会了这个,然后预测自己怎样才有救?
丟波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琪琪格弯腰抱起我,沿着宝库的道路,向前走了一段,一幅幅蚀刻画和古怪繁复的花纹,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画面上,衣着古朴的大巫在焚烧龟壳,进行占卜,后面有龟壳的各种裂纹,裂纹旁边的花纹,应该就是注释,可惜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还有用菁草卜算的画面,依然看不懂旁边的文字。
琪琪格转身,祈求的看着丟波和阿幼丹。
丟波耸耸肩,说道:“我们可以给念出来,却并不明白到底什么意思!所以,你找我们也是没用的!”
“念给我们听听嘛!也许我们能听懂呢!”琪琪格苦苦哀求,并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希望。
我看到她眼中的屈辱的泪光,心里难受的无以复加,我估计,心高气傲的琪琪格,这一辈子的低声下气加起来,都抵不过今天一天的。
“也罢,让你们死心也好!”丟波指着其中的一副画像,说出了一串很绕口的话,然后耸耸肩,看着我们。
可是我和琪琪格脸上的表情,却显得非常的奇怪,丟波脸色古怪的说道:“你们……不会真的听懂了吧!”
我和琪琪格对视了一眼,齐声喊道:“鹦鹉!”
我们曾经在密林的黑苗祭坛里面,见到一只绯胸鹦鹉,它当时嘴里嘀咕的,和丟波所说的,无论发音还是节奏,非常的相似!
难道那只绯胸鹦鹉,就懂得这种上古的语言吗?
还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鹦鹉?”丟波听完我们的解释,诧异的看着我们:“你们还真敢想啊!难道你们不清楚,就算那个鹦鹉真的懂得这种文字,它又怎么翻译给你们呢?”
琪琪格咬了咬牙,坚决的说道:“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们就不会放过的!”
“说得好!”阿幼丹击掌道:“情之所至,海枯石烂!就算你们不能成功,至少你们努力过,天若开眼,也不会不管的!去吧,去找那只鹦鹉,做你们想做的!我祝福你们!”
“去吧去吧!我们也要恩爱一会了!”丟波挥挥手,换来了阿幼丹的一个妩媚白眼。
琪琪格抱着我,在山林之中拼命的奔跑,过沼泽,穿密林,这次再没有任何的阻碍,我们很快来到了那座祭坛的前面。
可是让我们失望的是,那只绯胸鹦鹉,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等!”琪琪格坚定的说道:“就算等到地老天荒,也要等!”
“何必!何苦!”我在她怀中挣扎了一下,说道:“你还有你的族人,你还有自己的血海深仇,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琪琪格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盯着我,良久,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知道,你始终不能原谅我……”
其实在我心中,从她舍身救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彻底底的原谅了她。可是我不愿意让她在我身上蹉跎了岁月,所以我只有硬起心肠,用力点了点头:“没错!你的错无可原谅!”
琪琪格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放下我。她抱着我,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又哼唱起那首听不懂的小调。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大声说道:“放开我!你走吧!我不会原谅你的!”
琪琪格根本就不鸟我,自顾唱着她的小调。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放开我,纵身跳上了一棵大树。
她从大树上摘下了几片树叶,做成碗一样的形状,悬挂在树枝上,拍了拍我的脸颊,柔声说道:“明天,就有水喝了!”
夜幕降临,她把挖来的草根,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温柔的放进我的嘴里,熊熊的篝火在我们身边燃起,她搂着我,用身体为我挡住了夜晚的寒风。
她始终轻声哼唱着那个小调,不知不觉的,她渐渐睡去了。
我默默运起星辰诀,手腕上的北斗愿与天上璀璨星光遥相呼应,弥漫的星辰之力,修补着我创伤严重的身体,终于,我能够动弹了。
我刚刚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受到震动的琪琪格,一下子用力抱紧了我的腰。
我低头一看,她依然在沉睡之中,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水。
在梦中,她依然是不快乐的。
我想解开她的手,可是她却抱得死死的,我叹了口气,反手抱紧了她,轻轻旋转,用我的身体,为她抵挡夜风……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射下来,琪琪格布置下的树叶碗,里面的露水映射出五彩缤纷的光线。我们两个喝着露水,吃着草根,默默的等候着。
太阳升了又落下,一直等了三天,琪琪格明显消瘦了很多,可是她的眼中的光芒,却从未熄灭过,那种光芒,应该叫做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