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公路上有一段没有路灯。鸥鹭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被对面方向来的车上的大灯刺得睁不开眼睛。
“打开这儿,里面有一副备用眼镜!”郁孤说。
“谢谢!”鸥鹭赶紧戴上,这小东西现在还挺救命。
路边已经有了不少落叶,鸥鹭看着前面被车灯照亮的路面,心里突然有些酸涩。郁孤的突然袭击搅得她家一反常态地热闹,估计明天,老白家准女婿专门开车来接人的英勇事迹就会被吴大娘传遍整个广场舞小分队。这样到她过年回家的时候,热心的社区中老年妇女们就可以来问她为什么不去婆婆家过年了,难道是黄了?爸爸妈妈的状态也让她十分困惑,今天晚上他们真的很高兴,真的好像一对没有任何问题的夫妻。可是现在呢?明天呢?他们还在一起吗?还是笑着的吗?爸爸是会决定回到妈妈身边,还是维持那边坐班,两面交钱的常态?她本来支持爸爸去和新家庭生活,自己带妈妈生活。看到今天晚上的情景,她也有些动摇了。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人的团圆和亲热。如果她的家真能亲热起来,她怎么舍得分割给别人呢?
“大宝贝疙瘩!”郁孤突然开口了。
这句他听见了!
“郁总,你别!”爸爸这么叫她,她都受不了,更别提刚看见她走光的郁孤了!
“我今天叫小邬!”
“郁总,你别!”在她家的戏已经拍完了,该收工了。
“那么白鸥鹭同志,我们来谈谈你和林霜脸博士的矛盾问题吧!”
“我和她没矛盾,要是她认为有矛盾,那是她自己一个人在矛盾!”
“哦?”
“我不知道林主任是怎么想的,又是跟你怎么说的。我只能负责我自己:我工作里确实犯了一些错误,但是恐怕这些错误犯得没有她剖析得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我对林主任跟我说的个别话和她做的个别事情确实有意见,但是我都忍着呢。她这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妈妈正好在旁边听着。从头到尾我也没说几句话,连声音都没高起来。我知道大部分情况下她说得对,也知道大部分情况下她是为了工作,所以我不和她争吵。她说我什么,我点头听着。她让我做什么工作,我尽量做。但是其他的,我就不知道该往哪里努力了。总裁,跟您坦诚交代,我在公司也就想安安静静写报告,写完了领工资,我没其他想法。”
“所以白鸥鹭同志是只对总裁有暴力倾向!”
“是的!”鸥鹭心一横,点了点头。
“其实啊,你也不要太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林霜脸跟谁都这样,从小任性惯了。”
“是,总裁!我说过了,她说我什么我尽量不还嘴,她让我做什么我尽量做。我尽量不给公司添乱。”
“白鸥鹭同志啊,你还是有情绪。”
“这次还真有!上次纯扯淡。”
“和室友吵架那次?”
“哈哈,郁总知道?对,就那次,其实没吵。她坚持说我对她有情绪,我为了让她别再说了,只好给远岫扣了个黑锅。”
“你补偿人家远岫了吗?你这个坏人!”
“额,我会的!说实话,郁总,那时候我对林主任没情绪,我是对你有情绪。认识了一段时间的一个人突然彻底变了身份,换你你不觉得吓人啊?”
“哈哈哈。不!”
“郁总神勇。”
“我还觉得你彻底变了个人呢!之前觉得就是一乐呵呵的傻大姐,后来才发现成天拉着脸,这么多情绪!”
“郁总走眼了!”
“还这么难泡!”郁孤笑着看了她一眼。“全郁氏集团的老中青三代妇女都干不出来袭击总裁这种事!”
“那么,总裁,要不我自动退出妇女行列,以后三八节我都不过了?”
“好啊,剧情改成我跟你搞基?放完假我就在公司会议上宣布出柜。”
“郁总啊,为什么非得是跟我啊!全集团老中青三代妇女都……”
“我说了,我乐意!”
鸥鹭不说话了,这样解释就没理可讲了。至于她为什么这么难泡,她也解释过了。这份恩泽,她承受不起。
“去加个油。”郁孤调头,开进了路边的加油站。“嘿,还是个全自助的,本来还指望有个漂亮小妹调戏一下。”
鸥鹭默默地下了车,到加油机前输入金额,交上钱,拔下加油枪,打开油箱盖。
“喂,你干嘛呢?”郁孤下车跑过来。
“专程跑我家去把油跑没的,我来吧。”鸥鹭按下了手柄,听着汽油流进邮箱的声音。
“你知道我是专程跑你家去的就好!”
“知道。”鸥鹭有点困了,讲话也开始省字。而且她现在脑子里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她得慎重思考爸爸今天晚上表现出的罕见的兴高采烈。她突然意识到,爸爸可能也同意去和新家庭一起生活,只是时间节点选得和她不一样。她现在对爸爸说自己现在已经自立了,不会再给他造成负担,爸爸却要坚持到看着她嫁出去才算“放心”。今天,爸爸是否是在庆祝自己即将到来的自由?她也许得和爸爸谈谈,要是想离开就不用硬撑着,她出嫁那天还不知道在哪儿。但是妈妈到底怎么想的,到底是真的离不开爸爸,还是只是不肯服这口气?他们俩才应该去坐到谈判桌上谈谈,直接谈会吵的话,找个中间人也行嘛。她苦笑了一下,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别人家,那么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难解决。
“你业务倒还挺熟练。”
“相当地。”
“小妹,来让顾客调戏一个!”郁孤从后面拍了拍她肩膀。
“不让!”鸥鹭看着油枪,连头也没回。
话音刚落,她就被郁孤扳过来压在车门上。
当然,他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