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鹭坐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
郁孤在那边笑着说:“一时接受不了?其实这样说话我自己也有点受不了。今天晚上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慢慢接受,不用有压力!”
鸥鹭如释重负地去摸车门把手。
“大周五的,睡你麻痹,出去嗨!”郁孤突然倒车调头,全速冲出了小区。
“妈呀!你慢点”鸥鹭在副驾驶座上抱着头。
郁孤笑了笑,没理她。
“这是要去哪儿啊?”鸥鹭从手指头缝里往外看了看。
郁孤还是笑笑不理她。
在城郊公路上狂奔了两个多小时,郁孤才停下来。
鸥鹭蹲在路边,对着草丛,好不容易压下了肚子里的翻腾,奄奄一息地问道:“这是哪儿?”
“哪儿也不是,我就磨磨车。”
“你滚!”鸥鹭用最后剩的力气怒骂了一句。
“我滚啦,把你自己丢在这里了!”
“你滚!”
郁孤走过来把她从地上拎起来,说:“抬头。”
整个灯火通明的西岩市在她眼前展开。
“我们在哪里?”
“龙湫山。”
秋天的晚风吹着脚下已经微微干燥的草木,“刷拉刷拉”的声音像波涛一样席卷而来。四野的黑暗更显得市区的路灯像一粒粒金珠,整个市区像是黑幕布上托出了一盘珍宝一样辉煌。
“向后转,抬头。”
漆黑的山坡背后,是密密麻麻的晶亮的星星。
“我问你,在这里,你还是你么?我,还是我。”
鸥鹭没有回答,在微寒的晚风中仰着头望着深邃的星空,牙齿稍微有点抖,眼眶却出奇地烫。
“我在这里问白鸥鹭,肯不肯和我谈个恋爱?”
“为什么是我?”鸥鹭艰难地问道。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倒是你先告诉我: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我们……我们太不一样,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对自己什么样、什么条件、能达到什么水平还是有一些认识的。所以我不敢相信这种事情是真的。”鸥鹭鼓起勇气说,其实要说她对这个几次在困难的时候出手帮忙的人完全没有感情才不是真的。只是,这些年过来,所见所闻和各种经历教会了她不再允许自己随便去把心向别人敞开。
“现在我们是在一个世界里,和那边没有关系。这儿没有公司,没有工作,没有头衔,也没有别的人。”看鸥鹭没有立即回答,郁孤也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过去我有一次偶然到了这儿,突然发现,这里竟然还能看见星星。一个人的时候,想起这些苍穹、宇宙的事情,到底是有点恐慌的。用不着跑到什么新疆、西藏、北欧,不过才是一座龙湫山,离市区只有这么点距离,就已经空荡到这个程度。整个地球在宇宙里又会安静、渺小成什么样呢?所有的人,说到底,能关心的也就是死、生、契、阔这点事情了吧。一辈子很短,说没也就没了。就是在这儿,我头一次觉得,人需要聚在一块取个暖。‘死生契阔’,这话当初也是在荒凉里想起来的吧。”
郁孤抓住了鸥鹭的左手。
“现在两个前半句都有了,那两个后半句,我想和你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