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片的大叶杨树哗啦哗啦地拍着,千百条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跟着杨树的节奏摇晃着,春玲姐手里拿着几个细长的红薯,问她“去不去?”鸥鹭四处看了看,这是拖拉机厂职工宿舍大院墙外的一片荒地。“去哪儿?”春玲姐说:“去那小房子里,咱们烧地瓜吃!”
“可以吗?”她怕玩火玩出事故。
“什么不可以!我们都去过好多次了!这种细的烧了又软又香还冒油,可好吃了!”春玲姐领着她向远处的一座破败的小砖房子走去。她跟在后面,一路捡着枯枝拔着干草,一会好烧又软又香又冒油的红薯吃。可是走到小房子那只有门框的门口,却看见里面满是骷髅,有的已经散落在地,有的已经结满蛛网,有的却还在地上挣扎。她惊恐地回头看着春玲姐,春玲姐冷着脸,对她说:“进去呀,快进去呀!”
她低头一看自己抱着的枯枝,上面爬满了黑乎乎的毛毛虫。“你不是春玲姐!”
“我就是啊!但你不是鹭鹭!你是假的!”
她吓得撒手扔掉爬着毛毛虫的枯枝干草,转身往大院的方向跑。杨树和狗尾草在眼前乱晃,枝叶间是一轮血红的斜阳。她跑进了大院,在一座座灰暗的旧楼之间绕来绕去,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家住的那一座。她咬咬牙又往学校的方向跑去,去找自己的老师,但是学校也是空的——不会连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也没有人吧?!她朝小卖部跑去,还好那里亮着灯,郁孤从摆着满满当当小杂货的柜台后面站起来,说:“白鸟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真的鹭鹭!”她上前抱着他嚷道,“我是真的,她才是假的!”
“乖!不怕,不怕!”他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我是真的!”她死死地抱着他。
“我知道,真的,真的。”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渐渐摸到了她胸前柔软的地方。她想说“不要”却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热热的嘴唇贴了过来。她刚刚要沉溺到甜蜜的眩晕里去,肋间的一阵****又让她醒过来。“不要……”她含混地说着,痒的范围却越来越大。她忍不住死死抓住郁孤的衣服,把两个膝盖也蹭了起来。
什么玩意?!不过是一晚上亲密一晚上没亲密,就做了这样没羞没臊的梦?!
她怀着自责和愤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郁孤的嘴唇确实压在她嘴唇上,见她醒了反而索取得更加凶猛。
“嗯……嗯……”她推不开他也说不了话,急得从嗓子眼里发出一连串抱怨。
“我的小鸟唱歌了。”郁孤笑着在她脸颊上湿哒哒地吻了一下。
“怎么回事?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迟到了?!”她惊恐地看着还昏暗着的周围。
“早呢!别担心,你刚才做恶梦了吧?直往我怀里钻。都梦见什么了?”郁孤抱着她翻了个身,嘴上跟她聊着天,手上却一直在调皮地抚摸着她怕痒的地方。
“梦见……梦见……”刚才还把她吓得满身冷汗的那些骷髅、毛虫、空旷凋敝的街道,醒来之后全都消退了,只剩了零星的残缺画面。“梦见,不记得了……有骷髅,还有人说我是假的……我跑,后来就看见你了……”
“醒了,都没事了。”郁孤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哎,不要!”鸥鹭突然回过神来,伸手把睡衣拽回原来的位置。“我刚才就想说不要!在梦里也想说不要来着!”
“大坏蛋,把我蹭醒了就这么不负责任?”郁孤边故作严厉地说着边宠溺地拨弄着她的头发。
“我又不是故意的!”
“躺在旁边还想我想得做梦,怎么不是故意的?!怎么不是故意的?!”郁孤边说边蹭着她的颈窝,把她痒得乱躲。
“今天,今天还要上班呢。”她好歹保护住了自己脖子,可是说这话时候已经有了一点心虚。
“好吧,秉公负责的白鸟鸟!睡吧,我抱着你睡,这样就不会再梦见可怕的东西了。”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鸥鹭也缩了缩身子,伸出手臂抱着他。这个会发热会哄人的大玩具熊肯定能赶走那些可怕的东西吧。
说是让她睡,他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却一直在她皮肤上偷偷地左啄一下、右蹭一下。鸥鹭数了半天数还没睡着,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说:“好吧,就依你了,不过轻一点好不好?”
“嗯,会的,乖鸟鸟!”他开心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郁孤是够轻了,但白鸥鹭却下了狠手,一招不慎在他背上抓了长长的几道,过后内疚得直想哭。郁孤拍了拍她的脸,让她放心睡,粗着嗓子贴在她耳边说:“各位都知道,这个白眉徐良练过鹰爪力……”
“滚!”她坐起来抹了一把刚才挂在眼眶上的眼泪,抱着铺盖跑去外面沙发上了。搞什么搞,睡前突然冒出来郭德纲,现在又来了单田芳!
郁孤没追出来,谢天谢地。离他远了些,她倒也很快静了下来,重新进入了梦乡。
这天早上郁孤没出去跑步,从把她连亲带挠从沙发上弄醒开始就一直嬉皮笑脸地跟在她旁边。直到她把热腾腾的青菜虾皮疙瘩汤和煎培根端上桌子,郁孤的诡异的笑脸还是飘在附近。
她被他笑得心里发毛,翻着白眼把筷子和汤勺举到他脸前。郁孤接过筷子,在饭桌边坐下,自言自语地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得好好看住了,要不又会自己溜了的!现在也肯定在想今天晚上怎么找理由不跟我一起睡!”
鸥鹭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干眨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找出顶他的话来——他没说错。
“好好吃饭啦!”郁孤拉了拉她衣角。
“理由我有!我都在这三天了,我得回去换换衣服了!”她赶紧嚷道。
“先好好吃饭啦!”郁孤微笑着拿起了汤勺。
她气鼓鼓地坐下,刚拿起筷子,郁孤就在那边低着头自言自语,说:“接下来肯定要磨磨蹭蹭地收拾这收拾那,让我先自己去上班,不敢跟我一起走!大坏蛋!”
明明你是大坏蛋!又被猜中心事的鸥鹭刚抬起脸来,郁孤就笑着说:“好啦,好好吃饭啦!”
大坏蛋!明明是你存心不让人好好吃个饭!简直欺人太甚!难怪头一次梦到他还是做恶梦!
她一气之下端起自己的碗跑到沙发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