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宽宏大量地把工作开始时间设定为下周一,鸥鹭签了实习期合同,谢过对方就赶紧往回跑。昨天晚上她根本没怎么睡着,几乎一直在听着千帆在那边背对着她抽泣。
昨天晚上她们俩忙活到一点多才躺下,千帆买了一大堆编织行李袋,偏执狂一样地在打包伏波的东西。她就跟在千帆屁股后面随时递纸巾盒和垃圾筐,再把千帆装完的袋子拎到客厅里。
回到千帆家里,鸥鹭一边帮她收拾着房间一边看着摆在屋子里各个角落的甜蜜合影。她过去对伏波有一些不满,但也只是希望他别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多拿出点理智和担当来——说到底是丈母娘式的“恨铁不成钢”。认识这么多年,鸥鹭倒是从来没觉得他会有做出这种事情的潜质。这件事情,真是让她觉得三观尽毁。本来她还以为千帆好久没有吃辣了,这一对人终于要渡尽劫波、修成正果了。
工人师傅来了,叮叮当当一顿又走了。她拿抹布擦着新锁,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为什么是她一个外人留在这个已经破碎的爱巢里?
她尽力给千帆做了一顿“滋养身心”的饭,犹豫再三还是炒了一道酸辣藕丁。
千帆的工作也免不了加班。她坐在沙发上刷着招聘网站等着,看着天色一丝丝暗下来,拆下来的旧锁摆在茶几上,渐渐模糊在阴影里。呆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觉得周围安静得让人难受。
电梯的声音。走到旁边去了。
电梯的声音。没有停。
越是安静得难受,越是不敢打破这安静。
“每天我坐在这里等你回来,听着电梯工东工东慢慢开上来,开过我们这层楼,一直开上去了,我就像把一颗心提了上去,放不下来。有时候,还没开到这层楼就停住了,我又像是半中间断了气。”
竟然在这时间想起了张爱玲来。
至于著名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论,现在看来也是一地碎片。这年头,哪里都是开得闹闹嚷嚷的任人攀折的红玫瑰,随手折随手扔,没有几朵能凝固成朱砂痣。最后的最后,满处都是饭粘子和蚊子血。这么想来,人生倒是可悲的了。
对,人生的真相本来就不是那么美丽的。
电梯的声音,高跟鞋向这边走来的声音。鸥鹭赶紧站起来跑过去,趴在门镜上看到是千帆回来了,赶紧打开了门。
“回来了?挺忙的吧。你等着我去把菜热一热。”
千帆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老白你不用这样啊!搞得像我娶了你一样!”
“你还别说,我刚才坐屋里等你回来,那叫一个望眼欲穿啊!”
“你还别说,回家吃现成饭还挺受用的。来给爷捏个肩膀!”
“去!新换的钥匙我放在鞋柜上了。”
“哎,我说,我要是搬家的话,你考不考虑搬出来跟我一起租啊?”
“可以啊。不过得看你往哪儿搬,要还是这么好的地段这么新的楼盘,我恐怕负担不起。”
“那我也不去你那儿!本来失恋了就心情不好,还弄得跟流放了一样?”
“你也真不用那么奢侈,你看我那儿,好好收拾收拾不也还行么!”
“哎,陈远岫没有要换地方住的意思么?她要是搬走了,我去你那儿还行。”
“人家好好的,干嘛要换地方?”
“唉,先找房是正经!”
“真是的,你这边都没跟房东说就把门锁换了!”
“我犯得着跟他废话!吃饭!哎,你没找到我老干妈放哪里是吧?”
“找到了,看见过期了我就没再打开。再说悠着点,我可不想再陪你看乳腺了!”
“怎么了?!定期进行检查才是健康负责的生活方式!”
“跟大夫顶嘴也是?你平时是用这个碗喝粥吧?”
“是的!我还真好久没喝红豆粥了。”
千帆的黑眼圈从粉底下隐隐透出来。鸥鹭背对着她盛粥的时候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死东西!”千帆这家伙,在人面前就知道装。要是自己不过来盯着,她都能一个人哭死在这屋里。
千帆走进厨房,拿出那瓶过期的老干妈,说她炒的藕丁还是不够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