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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两个索菲亚

那是一片,只属于空旷与洪荒的寂静纯白。

但在这绝对静谧的世界中,索索却能从各个方向以各种方式看清自己的脸庞;那不是现在的他所伪装的“林索索”,而是一如往日的胆小鬼——索索·茶·艾尔米。这非常古怪,因为,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看到自己的——当为了确认而去触碰脸上的伪装是否已经落下时,那种虚假的魔法触感依旧存在着…也就是说……

(我在做梦吗?)

毫无疑问。

唯一值得质疑的,只是身在梦中却明白自己在做梦的这个感觉。

……不知怎的,总感觉非常疲惫。

浑身都好像快爆炸一样,没有哪一处肌肉是完整的。并且,存在感愈发稀薄这种事,他也是清楚的。

伸出手。

然而,手掌却好像雾中的事物,既看不清、又没有实感。

他想:

(这一定是做梦了。)

可是……明明知道是梦境,心中的恐慌感却仍然没有消散。

……诶?!

等等。

在这之前,我也曾像这样恐惧着什么吗?

我…哦,是了。

我是索索·茶·艾尔米,是个没囊气的软蛋。在从前,“恐惧”对我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

从前的我,恐惧一切值得恐惧的、恐惧一切不值得恐惧的;恐惧可能会伤害我的、恐惧不可能会伤害我的;恐惧对我有恶意的、恐惧对我无恶意的;恐惧亲人、恐惧陌生人、恐惧熟人、恐惧蔑视我的人、并且……我,恐惧那些看重我的人。

是啊……

那时的我就是这样不堪。

总觉得所有人都会伤害自己。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喜欢吧?

但是……

为什么呢……

为什么分明已经改变了的我,却要在这儿依然像个孬种般恐惧呢?

我……

说到底,我没什么好怕的啊!

对啊!

(我不是索索·茶·艾尔米,现在的我是林索索!我是林索索!而不是胆小鬼。林索索是来自远东的武者,经历过很多事,他同情弱者、帮助朋友、对敌人毫不怜悯、并且……)

不知不觉间。幻觉中的索索,逐渐改换成了林索索的模样。

身材变得高大。

好像有肌肉了。

微笑的时候也非常有自信,既不会做作,也不显得过分勉强。

而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西玛、城主、以及许许多多在战斗中败给他,并对他深表崇敬的武者们。

“这才是我。”

索索喃喃自语着。

然后,他就好像要抓住这美丽的梦一般,伸手去触碰那稀薄的幻影。

而在手指接触到幻境的一刹那,这一切却都好像泡沫一样炸裂了。

索索惊慌失措,他觉得梦快醒了——然而,梦境却并未如想象中一般消失;已经变成了水汽的影子们,在更远的地方重新聚合,并再次形成了令索索称羡不已的图景。依旧是站在所有人之中的林索索,依旧是那些可敬可爱的同伴。可是,当林索索发现索索在看他时,这个男人却突然笑着转过头来,对他说……

***

“!”

猛地一颤后,索索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浑身是汗。虽然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睡衣,可这本该显得整齐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时,却显出了说不出的丑态。

“呼……真糟糕。”

他擦了一下汗,手掌感觉到的触感却有点儿和往日不同。

“??”

平摊开手……然而,掌中却没有魔力的残留。

……

“你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少年猛地一惊,他惶然望去……却看到索菲亚正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这边。

(?)

(怎么回事?)

尽管并无交情。但从相识以来,他却不记得索菲亚什么时候摆出过这样的表情。

所以,原因只有一个吧?

“难道说,你哥哥他……”

是了。

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能够让对方性情大变的原因,他只猜到是“城主死了”这点。

“……”

而索菲亚的沉默,似乎也很好的说明了这点。

“对不起。”

尽管不是自己的错,但帮了忙却依旧毫无用处,这令索索感到很难受:“我尽力了。”

“……还活着。”

“什么?”

“我弟弟,他还活着。”

索菲亚就好像不愿多说话一般,不仅侧身靠在门框旁,目光中也显得毫无色泽:

“多亏有你帮忙。真是……太感谢了。”

“是吗。”

总感觉松了口气。

绷紧的神经也松了下来,索索重新瘫软在床上:“那就好……”

“相比起他,你的情况反而更令人担心。”

她走进了屋子。

索索注意到她没有发出脚步声,扭头看去时,却发现这女人根本没有穿鞋。

“我知道啊。肋骨,可能断了吧?”胸口说不出的疼。小时候,索索曾因调皮而在翻越栏杆时摔断过肋骨,尽管已忘掉了那时的感觉,但看索菲亚这样说,所指的便理应是这点吧?——肋骨,可能断了吧?

“……”

然而,这个女人没有做出回答。

她只是走过来,并坐到床侧:“你的骨骼并没有任何问题。肌肉稍微有点拉伤,但我已经处理过了……尽管总感觉很不可思议,但没想到,在你这软趴趴的身体里,竟然隐藏着足以抗衡大号炎弹的能量。”

“是吗。”

索索稍微往旁边挪了一下。

(……)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索菲亚非常古怪。

与其将这个人比喻为生气或悲伤,倒不如说,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傀儡。而且……无论怎么说,作为独处一室的孤男寡女,这样的距离也未免太近了!

“不瞒你说,我看似没有肌肉。可这其实是故意为之。”

必须找个理由混过去。不过好在自己看起来很强,无论说什么话,这种仿佛很聪明(笑)的女孩都一定会相信。

“……”

她没回应?

“与其追求破坏力,倒不如寻求一瞬间的爆发力。为了这个,我刻意不让自己长出肌肉来。”尽管像是被蔑视了。但现在的索索毕竟很自信,他不怕慌言被看穿:“而且,貌似无威胁的身体。也能够在生死之战时,很好的蒙蔽敌人……”

“首先。”

然而,索菲亚却根本没有看索索。她伸出食指,并慢慢将之掰得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在生死之战时,无论敌人是怎样的家伙。都不会有谁敢稍有轻视。”

“哈哈,你可能误会了,我指的是……”

“其次。”

在索索的话完整说出口前,索菲亚仿佛无知无觉地打断了他的话:

“寻求的如果是爆发力,那么,供给爆发力的部位理应有强壮的肌肉……但是,你没有;而假如追求的是速度,那么,尽管不会有太碍事的提供爆发力的肌肉,但勉强给身体提供保护,并能在空气中以流水线行进的肌肉至少应该是有的。”说到这儿,索菲亚抬头看着索索。其眼中的毫无感情,真是将“林索索”吓得不轻。“但你也没有。”

“……”

这女人……

这女人,其实是这么难缠的家伙吗?

索索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在不久前还为兄长哭泣的少女,竟会是这样一个冷漠的家伙。

“最后。林先生……不。你眼睛太大,五官构造也太柔软……尽管皮肤很细腻,但是,与其说是东方人。倒不如说,你更具备近东各公国的特征。”说着说着,索菲亚的脸逐渐向索索逼近,而她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没有表情”。“而根据你说话时偶尔暴露的口癖,又能排除掉近东公国中的多数。这样一来,可供选择的国家就变得很少了。”

“你说……什么啊!”

(怎么回事?)

(究竟算怎么回事啊!我…现在的我,明明是东方人面孔。即便说话时会暴露,神父的伪装也不可能被识破吧!)

“要看镜子吗?”

索菲亚稍微垂下头,并且,“久违”的笑了一下。

“为你擦拭身体时,我不小心碰到了脸部。”一边说着,索菲亚一边用那种吓人的笑容注视着索索:“真没想到。只是用清水,竟就能找到这么有趣的问题……早知如此,上次,我就不该只用湿毛巾了。”

“你疯了!”

索索嚷着,并慌乱的从床上滚下:“疯了!”

“……”

“知道你在说什么!怪人!真是怪人!”他竭力掩饰着心中的慌乱,但不管用。因为当一切不对劲儿的“点”汇聚成“线”后,少年眼中的世界便开始扭曲、错乱了起来。

“咳。”

但就在他想逃出这个毫无特色的房间时,索菲亚却突然刻意在后面咳嗽了两声。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如果,您打算就这样回去的话。我……会将你隐瞒身份这件事,向外面宣扬。”

“啊,随你好了!”

说到底,尽管很需要远东武者的身份;但其实失去了这个身份,对自己而言也并无影响。

顶多是以“索索·茶·艾尔米”的身份参赛!尽管不常见,但学院的学生参加地下比赛的事,倒不是没有先例。……想用这威胁我?!好啊!那就来,谁会怕……

……

“?!!”

眼前出现了异样的存在。

不。

索索惶怖的转回头,却见索菲亚仍似乎有点儿困扰的坐在床边。

可是……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是谁?!林先生呢?快说话!难道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提着一篮水果,且显得慌张失措的家伙……

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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