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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所追思者的赞歌

局势一片大好。

就连美狄亚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所有的事都在慢慢变好,所有的人都在慢慢顺从,甚至连气候也在迁徙过程中逐步有寒冷转变成了不那么严酷的状态。仅仅是注视着父亲遗留下来的那张地图,她的心就会颤抖不止……她仿佛可以征服一切!一切!

所有的珍宝任她把玩,所有的土地任她纵马,所有的人民由她统治,高山和河流也将在她面前跪地屈服。

“这就是一切。”

轻轻抚摸着纸感极为粗糙的地图,她发出了非常轻微的笑声。

“托利多陛下,您的未婚夫来了。”

“让他进来。”

如今,唯一的问题依旧出在索索身上。

他究竟爱不爱我?美狄亚非常想知道这件事——这种心情,伴随着她对他的恋慕之情的逐渐增长而增加,倘若自己的生活中没有了他……她不敢设想今后的事将怎样发展。

有人走入汗帐,他身着一件厚实的小熊皮袄子,蹬着一双鹿皮制成、里面则附着厚厚一层兽绒的靴子,小半年的时间,令他整个人看着更像是一个迪达特人,而非所谓的文明人。但骨子里,这孩子却还是一个软弱、无能、幼稚的小文明人……可谁让自己真的爱上他了呢?

“索索。”美狄亚略微倨傲地仰着头,她简单审视着对方的全身:“你做好决定了吗?”

“……好了。”

他面色呆滞,一双眼睛也隐隐有逃避之嫌:“我会杀了,朵拉。”

“……无论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要没有了她,我什么都会原谅你。”美狄亚镇定地看着他,就仿佛一切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包括你曾在我和她之间的犹豫,也包括你迟迟不敢动手的犹豫。我什么都愿意原谅。”

“所以,为什么?”

“你仍有退路,我现在要断了你的后路。”略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后,美狄亚轻轻背过身去:“你必须始终和我同一阵线。”

“我知道。”索索隐隐喘息,他的声音夹杂着愈发剧烈的颤抖:“我知道……”

“而且,我爱你。想让我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爱,这是不可能的。”美狄亚侧头紧盯着他头上的漩涡,这孩子垂着头……他明明是她的男人,可不知为何,她却似乎总看他像一个孩子:“你得在我俩之间做出选择。就好像我为了我俩今后的人生,选择杀了我父亲那样。”

“我会做的,我一定会做的……”

索索单调地重复着,临了,他近乎于祈求地抬起视线:“明天,后天,或者是再过几天……我假装要带她走,然后,找个偏僻的地方,我杀掉她,没有人会知道——这样做,好吗?”

“……”美狄亚愣住了。

她略微思考片刻,觉得自己可以将一切掌握在掌心,便简单明快地答应道:“好,就这样做吧!”

停顿一下后:“索索,你得知道我爱你。我能给你全部、全部。这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一切,看好了吗?只要你选择的是我,将来它们都会是你的——我也好,权力也好,孩子也好。你和我的后代将统治脚下的土地,我们会征服一切!一切!”

“你觉得,我会为了权力和名声做这样的选择吗?”索索的声音隐隐发颤。这一问,倒是给美狄亚提了个醒,她讪笑着说不会——但人性是怎么回事儿,她却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我相信,你是基于爱情做出的选择。”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如果你真的选择了我,我会非常开心、非常感激的……”

说过这句话后,她想起父亲曾说过男人讨厌被别人胁迫。可是,她却懒得理这种杂七杂八的事——等到索索带着朵拉离开部族准备杀了她的时候,她会带一批人出去巡逻。她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监视他、监管他,倘若这个男人选择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软弱无能的朵拉和她那惺惺作态的小女人模样的话……那就又到了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这般想着,她稍稍低垂下了眼眸。她很爱索索,这个男人无疑能帮助自己攀上更高的山峰,然而,倘若对他来说自己并非唯一的唯一、生命的生命的话…那即便失去了,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她没必要强迫一个不爱自己或相比起自己更爱别人的男人留在身边,她曾经是公主!现在是托利多!论及尊严,她美狄亚还远没有堕落到那种程度……

“那,我……”

“等等。”

索索有心逃走,但她却一把拽住了他。

“你看,看这儿、还有这儿!”她以兴奋的语气指着柱子上悬挂的地图,尽管留了一个心眼儿,也悄悄提防着索索之后的选择,但在明面上,她却仍假装自己对这个男人完全推心置腹:“我准备沿着海岸,将温暖的地方全都占了。然后,再带着你们征服这里——马斯塔玛,老十字星萨满的故乡。我们会以此地为开始,将周边所有地区统统收入囊中。”

“……美狄亚,你得注意”索索的声音非常虚弱。

美狄亚却没来得及离他此刻的疲惫与软弱,相比起此刻,她更沉浸于未来的美丽世界中无法自拔。

今天,她头发完全散着。用来扎紧头发的绳子被她丢到了铜水盆中轻细,现如今,她不敢随便相信那些软弱的侍女们,她们在父亲死后似乎都怕了自己,而她也随时担心这些人可能会因某人的利用下悄悄抓住自己,或是给自己下毒。她现在什么都靠自己——无论是吃饭、收拾衣服还是整理武器,她都靠自己!就连那些替她安装帐篷和汗帐的男人们、女人们她也信不过,若没有在那些人准备好后再整理或查看一遍,她根本睡不着觉!坐不下身!啊啊,现在真是太忙了,所有的事都太忙、太忙、太忙……

胃一阵抽搐。

那是一串令人隐隐作呕的燥热感与剧痛感,但美狄亚却巧妙地掩饰了一切。在索索面前,她不假思索的展现着自己的强大、伟大、魅力以及美丽,她必须向他证明自己是一个值得相信的领袖,她必须牢牢抓紧他,否则……

否则……

“我会把他们全都征服了!我会创造一个,无与伦比的伟大帝国!”

仿佛是充斥着豪情和野心。

但事实又如何呢?

别说是征服了,就连继续活下去,都仿佛已经很难熬了。

世界的确是一天天地在变好。

生活的确是一天天地在变好。

我的确是一天天地在变好。

然而……更多的恐惧却还是藏在暗处,她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仿佛是制定了很多章程、做好了很多规划、有一个伟大的征服梦想——可是,究竟谁才是值得信任的?部族中的人们?她信不过;自己的朋友和战友们?她信不过;那个不是她兄弟却胜似兄弟的拖勒卡?她还是信不过。

这便是最糟糕的事。

心怀梦想,却悲哀的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尽管梦想高远,但在失去父亲的庇护后却必须独自一个面对风雨——说到底,究竟是什么给了她敢于面对父亲不在的世界的勇气?她明明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明明……

是索索。

仿佛充满自信的大放厥词的时候,她的视线还是会时不时地瞄向索索。

他依旧一如往常,像平时一样软弱、像平时一样消沉、更如平时一样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正因为他还和从前一样,她才会感到莫名安心……这个人曾成为过她的勇气,也曾帮助她创造了奇迹。只要我成为迪达特的表面,他成为我的里子,我们两个一起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

可是,倘若他做出了另一种选择,该怎么办?

到了那时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是啊。

必须做出选择。

……

可是、

可是,美狄亚却感到害怕。

她或许是一个勇敢的战士。

但是,她却从不是一个真正有勇气的人——从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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