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结束后，互相拥抱着的两人，又一次品尝到了源自空气与源自现实的寒意。
无论他们是否愿意相信——萨尔玛的尸体，就在身后。
无论他们是否愿意相信——曾经的一切，都已经回不来了。
（……）
对索索来说，萨尔玛的死的确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但对欧丹来说呢？
刚才，在欲火的交织下，她的确像是暂时忘记了一切。
可是，当事情结束了——她就再次剧烈颤抖了起来。
女孩的眼泪，
悲伤？
抑或，绝望？
（…………）
索索甚至无法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他甚至不敢将自己在得知父亲去世时的感情，与此刻欧丹的心情稍作对比。
……
一个，是虽然爱，但却很少相见、平时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父亲。
另一个却是她相依为命的妹妹。
一个，是远离故土，且并未亲眼看到尸体的父亲。
另一个却是尸体就在身后的妹妹。
一个，是死于急病。
另一个却是……
是……
（……）
索索的牙齿在打颤。
毕竟，答案呼之欲出。
在仅有她们姊妹的房间里。
死了的妹妹，
活着的姐姐。
还有、还有……
……
他已不能继续思考。
不是不敢、
是不能。
大脑在身体达到高潮的瞬间，便重新归于呆滞。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做。
欧丹怕、
他也怕。
但是，他却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必须坚强起来。
他知道……
……但是，
他做不到。
像个男人似的果断处理这件事——他做不到。
像个男人似的好好安慰欧丹——他做不到。
像个男人似的想出接下来的解决之道——他做不到。
……他，
做不到。
他只能继续拥抱欧丹。
也只能继续和她一起颤抖。
他的东西，
他的东西，甚至还留在欧丹的身体里。
可是、
没有欲望，
已经想不了其它事情了。
也已经不想再做其它事情了。
他、
他已经……
……
“索索。”
“……我。”
“…………对不起。”
“我是真的……”
“真的……”
“对不起……”
“索索，我不知道……”
“这究竟是怎么了，这究竟算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嚎啕）
“对不起……”
“对不起…………”
“我…”
“我已经……”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
欧丹在说话。
她始终在说话。
就好像想要将这一切永远禁锢在身边似的——她紧紧地抓紧了索索的衣服。
下体也紧贴着，
她紧贴着，
尽管那是软的，尽管那根本代表不了任何事——但她，却还是好像害怕索索会突然离开她逃走似的……将身体，与他，紧贴着。
“我…………”（索索）
索索只勉强说了一个字。
只有一个字。
可是在这种时候，对他们两个来说，任何词汇仿佛都是残酷的。
“…………”
但是，
但是在这种时候，即便无话可说、有一些话他也还是得……非说不可。
“我会想办法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
话虽如此，
可是，他又做得到什么？
……
透过窗子，冰冷的风从遥远的地方侵袭而来、灌入房间。
他感到冷。
地板也好，与欧丹相紧贴的地方也好…她的手也好。都显得冰冷、孤寂而无助。
然而他……
他…………
“你还记得斯泰因吗？”
“他是傀儡师，就是那种——那种可以制造人类的傀儡师。只要、只要我们求他，即便萨尔玛死了、也一定…………”
一定、
……
真的可能吗？
一定不可能的吧？
即便是索索，即便无知如他——也早就从儿时读过的书中，接受过关乎傀儡师的知识。
（……）
创造一个东西，很容易。
但要修好呢？
一个已经坏掉了的、
一个已经毁掉了的、
一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所谓“躯壳”——
……
人的灵魂。
想再造一个，真的可能吗？
……
……
索索不知道。
但现如今，这却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
以及……
并且，这是他和欧丹可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
在藏萨尔玛尸体的时候，欧丹一直在哭。
她将妹妹的尸身扛在肩上，本来想藏到储藏室，可尝试几次后，却发现小小的储藏室根本没法将妹妹的尸体藏好——于是，她便转而将她的尸身抬出房子，并在用撬棍撬开地窖后，将她的尸体放到了那一大堆从未用过的干燥木柴与石料外围。……她只能如此。
……
至于索索，
他一直在用湿毛巾用力擦地板。
湿的，
染红了。
再一条，
又染红了。
……就在欧丹将萨尔玛的尸体抬到外面的时候，他看着地板上仿佛永远都不会褪色的血迹——终于，失声痛哭。
可是，他一边哭，却还是得一边继续擦地。
……
他擦着、
擦着、
用力蹭着……
但擦不干、
擦不干、
擦不…………
牙齿不住地打着颤。
他感到冷。
他很冷。
真的很冷。
染红了的毛巾掉在身旁，索索尝试去捡，但……他做不到。
他只能跪坐在地板上。
也只能抱紧双肩，死咬嘴唇，低声啜泣……
……
终于，
欧丹回来了。
她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看着整个仿佛永远也不会褪色的淡红房间时……也只是，一言不发。
索索猛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
他不想哭。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真正需要安慰的人面前哭。
他知道、
可是…………
啜泣
哭声
孬种的声音。
他却还是止不住。
一想起刚才还活着，一想起不久前才刚刚向自己告白的那个人——她的血，竟然就在这儿。他就……
就…………
（……）
可是，
面对着这样软弱的他、
面对着这样没有担待的他——
欧丹，
沉默着的欧丹、
悲伤着的欧丹、
深陷在痛苦之中的欧丹，
却只是、
紧紧、
紧紧地，
拥抱住了他…………
“你会离开我吗？”
“不……”（啜泣）（索索）
“你爱我吗？”
“嗯…………”
“你会一直，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吗？”
“会、会啊！！我会啊！！！当然会啊！！！！”
终于，
潜伏在心中的恐惧与悲伤，终于不受抑制的爆发了出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可是，可是萨尔玛、她……”
然后，
再然后，
他能给欧丹的，依旧只是懦弱的啜泣声。
……
恶心。
现在的他自己，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恶心。
“谢谢……”
可是，
可是欧丹，
她……
……
她却只是垂着头，跪倒，跪在了——索索身后。
她轻轻用手环着他。
却只是这么环着——
“谢谢，谢谢你…请，别丢下我……（啜泣）”
“我不会丢下你的。”（索索）
即便恐惧、
即便心中有着难以自抑的恐惧——
即便如此——
索索，也还是……
……
他紧紧地抓住了欧丹的双手。
他转过身，
他以同样的姿势，跪倒在了欧丹面前：
“我会，保护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