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力量是强大的。它能潜移默化的塑造一个人的人格，令她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却不自知。
——《文化》 狄米拉·维奇·威尔（大生秋）
***
“够了，萨尔玛。”
欧丹看着她。
她看着她，却仿佛没有在对妹妹说话：
“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闲话少说，刚才，我和你说索索说到哪儿了？哦，对……”
“姐姐……”
“对、对！索索他……索索他啊，可真是个好色的小鬼。”
“姐……”
“你是不知道。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管做什么都喜欢粘着我；你也知道，我做的东西虽然能吃、却并不好吃。但即便如此，他也总喜欢吃我做的食物，而且，不止如此，每一次还总说我做的好吃…………”
“……”（萨尔玛）
“有些时候，我正在那边——就是那儿，那儿的厨房。有时候他等不及了，就会直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溜过去、再从后贴到我背上，抚摸我，往我耳旁吹气，甚至、甚至还……”
“你知道吗？他甚至会悄悄把手伸到我裙子底下！”
“哈，啊哈……现在想起来，他那副样子还真是好笑。明明那么色，却总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的模样…真的，真的太好笑了。更可气的是，他每一次摸过来我都能听见，可他却总自以为隐藏得好呢！他啊…他可真是…………”
“……”
萨尔玛始终保持着沉默。
她听着。
她听着她。
也看着她。
就这样，她看着她含着笑一点点向自己倾诉索索有多么好色、有多么懒惰、有多么爱撒娇、又有多么会哄人…………
她说他一点儿都不聪明。
她说她觉得他傻傻的。
她还说，如果可能的话，再让她回到一开始重选一次，她兴许不会选他当男友。
她一遍遍说着。
一遍遍唠叨着。
而萨尔玛，也一遍遍听着。
她坐在原处。
姐妹俩，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以从前的最正常不过的形式对着话……抑或，只是欧丹说，萨尔玛听。
她听着，
听着……
然后，
……
……
她看到姐姐哭了。
她看到一贯坚强，一贯执着，一贯杀人不眨眼，一贯懂得权衡利弊的姐姐——像个小女孩似的，哭了。
“萨尔玛。”
她听到她说，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然后，
她便看到了这个素来坚强之女子的嚎啕。
她看着她扑过来，倒在自己的怀抱中，一边嚎哭，一边用力撕扯着她的裤子。
（……）
她多希望，姐姐能冲过来揍自己一拳啊。
她多希望，姐姐能像从前在发现自己将偷来的东西悄悄还回去时，像那时一样，冲过来，再狠狠往自己的脸上揍一拳啊！
……
……可是，
这一次，姐姐什么都没做。
没有生气，
没有发火，
没有咆哮，
甚至没有指着妹妹的鼻子骂：你是个****！
……
“……”
作为姐妹，她俩曾不知打过多少架。
有时，是因为双方的理念产生了冲突。
有时，是一点小争吵点燃了矛盾。
有时，则只是因为嬉笑打闹。
（……）
但这一次，
欧丹什么都没说。
又或者，她虽然说了很多，却毫无用处。
……她说了非常多、非常多、非常多的与索索相关的趣事。
她或许以为这样做能掩盖刚才的沉闷。
又或许是认为一切只是梦。
但可惜…
可惜，
这一切，都是真的。
“……”
萨尔玛静静看着这个在自己怀中哭泣着的三十四岁的少女——她心中五味杂陈。
试想想看，
倘若有一天，你最爱、最信任、也最不可能背叛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当你的妹妹……
当她求你…………
当她请求，与你的初恋男友发生关系时——
你，
能怎么做？
尤其，是在这种没有任何征兆、也找不到任何理由的情况下突然爆发的矛盾，当面对这个时——你，还能怎么做？？？
（……）
（我是姐姐最爱最爱的妹妹，她唯一的妹妹。）
（他是姐姐最爱最爱的男人，她唯一的爱人。）
（…………）
萨尔玛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她做不到。
她甚至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是否有资格去抚摸姐姐的后背。
……她知道自己不配。
可是，
可是……
……
可是，身体的每一处肌肤，却都在渴求着那个男孩的抚触。
她想听到他的声音，
想看到他的脸，
想感受他的呼吸，
想令他侵入自己，
想叫他侵犯自己，
她想、
她想，
她想！！！
这种折磨，摧残得她近乎疯狂。
这种莫名的诅咒抓挠着她的心，拿捏着她的肝，诱惑着她的灵魂——而瞧着此时此刻的这个无依无靠、哀伤哭泣着的姐姐——蓦然间，她竟突然想看到当这个完美无缺的人眼睁睁看着男友插入最信任的妹妹的下体时——将会触导出怎样的一种表情。
她会哭的更伤心吗？
会想杀了我吗？
亦或是，她也会在体会这种挫败的同时，产生出某种异样的快感？
（……）
以悲伤的表情注视着姐姐的同时，在萨尔玛心中，却渐渐萌生出了一系列令她自己难以置信的想法。
当然，她不会抢走姐姐的东西。
绝对不会。
但是，像这样看着姐姐茫然无助的另一面，却好像也不错。
更何况……
更何况，她的最终目的是三人一同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和姐姐相依为命了二十年。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姐姐了！
是啊，她在哭；是啊，她很伤心。可是，然后呢？
……
……
然后，她依旧会答应妹妹的请求。
即便感到绝望，她也依旧不会放弃男友或妹妹——两个人，她都不会选择放手。
毕竟……
尽管有时候，姐姐会受感情控制，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却是最理性、最重感情、也最懂得该如何权衡利弊、做出决断的女人。
所以…………
所以，萨尔玛看着这样的姐姐——尽管心中五味杂陈，有愧疚，有自责，也有哀伤，但却偏偏没有对一切感到未知、感到难以预料时的恐惧。
因为，她知道自己会赢。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敌人只有姐姐。
而姐姐会轻易选择逃避。
所以，
所以……
所以她知道自己会赢。
她知道自己一定能赢！！
此刻，她甚至连以后的事都想好了。等姐姐和索索结了婚，就三人一起搬到他俩想去的地方，平时种个菜园，养点宠物，就此迎接一个不太一样的三口幸福之家……倒也不错。
是啊。
是啊！！
她知道的。
她知道姐姐是个怎样的女人。
最初时，她一定很不适应；但久而久之，她却一定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惬意。
一定，
一定。
一定！
……
……
“萨尔玛。”（欧丹）
“萨尔玛，你为什么会喜欢索索？”（欧丹）
“他不高，没有气质，没有气场，脾气弱的像个娘们儿，遇见什么只晓得往后退缩，如果…如果不是我已经三十四岁，我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考虑这样的一个男人的！！！直到现在，我都在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答应他的求爱。所以说，我……”（欧丹）
“姐姐……”
萨尔玛静看着怀中的把头蒙着的姐姐。
“你，要放弃吗？”
“……”（欧丹）
“其实，你也知道的吧？即便再让你选一次……不。即便让你在二十四岁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时候选择，你也依旧会选他。不是么？”
“…………”（欧丹）
“我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面对着依旧沉默的姐姐，萨尔玛以微弱的声音，继续轻语：
“男人的优点，他似乎一项也没有；男人的缺点，他似乎也一项都没有…我有时甚至怀疑，倘若不是他成了你的爱人，走在街上，我会不会拿正眼去看他…………诚然，我承认我从前喜欢的人中从没有一个像他这样没出息。但是…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爱他。”
“呵……”（欧丹）
“你说，你爱他？”（欧丹）
“几天？才几天？！！短短七天，最多不超过十天的时间——你竟然和我说，你爱他？？”（欧丹）
话音落下，
欧丹挣扎着从妹妹的怀抱中爬起：
“我不明白——！萨尔玛！！！告诉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要抢我的东西？小少爷那次也好，后来认识的那些人也好，每一个、每一个、每一个你都抢走了。你瞧瞧现在——今天，你留给我的是什么？？你以为我多少岁了——我三十四了！”
她哀嚎着：
“你还要耽搁我多久？我的青春，我的年少时光，都是因为你——不只是为了照顾你，也不只是因为你比我长得漂亮！你自己摸摸你的胸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现在想从我身边把索索抢走——你告诉我，你还是人吗？！！你还算人吗？！！！”
“我知道。”
“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的。”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我知道我是个****，我知道自己不该、更不配和你争什么东西——但是，我是真的……真的爱他。”
“爱——？”（欧丹）
“你懂什么叫爱？”（欧丹）
“再说一遍，这才七天！！七天！！七天的时间，可以改变什么？什么都变不了！七天时间不足以让你爱上他，你们俩在这七天所做的事也不足以让你们俩相爱——懂了么？！！啊————？！！”（欧丹）
“…………”（萨尔玛）
“……好。”（萨尔玛）
“……好，我知道了。”（萨尔玛）
“…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了。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和那个男人，你们俩相识多久？”（萨尔玛）
“……”（欧丹）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爱上他。那我的理由是——我和你一样。你是因为什么爱上了他，我就是因为什么。我爱他，即便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符合我一切要求的他会成为我所爱的男人——但我还是爱他。”
“…………不。”（欧丹）
“不，这不对。”（欧丹）
“这不对劲儿！”（欧丹）
“他，我之所以爱他。我之所以爱他是因为……”（欧丹）
“因为…………”（欧丹）
“我爱他。因为他就是他，他不是别的什么会欺骗我、会算计我的东西。他爱我，他不在乎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老女人。他……他喜欢我的身体，喜欢我的心，喜欢我的灵魂。在此之前，从没有一个人……”（欧丹）
“不。”
“有的。”
“第一个是韦哈里。”
“第二个是巴斯缪。”
“洛夫，维娜，卡巴诺，特米尔，斯玛兰奇，丽芙……那些喜欢你一切的人，这些年来，有男人、也有女人。无非是你不喜欢他们。”
“不。”（欧丹）
“不不不，不对。”（欧丹）
“他们喜欢我，是，我承认。但是，他们都是些看重我金钱和权势或实力的贪婪之徒，真正喜欢我这个人的，真正喜欢我这个人的家伙根本连一个都……”（欧丹）
“……”（欧丹）
“是。”（欧丹）
“我承认。”（欧丹）
“有很多人不止喜欢我这些，他们甚至爱我这个人。”（欧丹）
“可那又如何？”（欧丹）
“即便他们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他们。女人不在考虑范围之内，那些男人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还有一些是出于一时的狂热，另外的则都是些心灵和身体和外表同样丑陋的酒囊饭袋…我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熬过酷暑、熬过暴雨、熬过寒冬，好不容易能见到彩虹——我不想，也不能让这群废物扯我的后腿。所以…………即便是为了下一代着想，我也只能选择……”（欧丹）
“是啊。”（萨尔玛）
“你说……选择？”（萨尔玛）
“！”（欧丹）
“那你的爱呢？姐姐，你的爱在哪儿？”（萨尔玛）
“你所喜欢的，真的是索索·茶·艾尔米这个男孩吗？不。依我看，你喜欢的只是他的外表，只是他能给你涨面子的那种感觉，也只是享受一个万众瞩目的美少年只向你献殷勤的那种快感。承认吧，你根本不想为他付出任何东西——说到底，你只是为了你自……”（萨尔玛）
“不————！！！！”（欧丹）
“我爱他，你又懂得我的什么？我究竟多爱他，你怎么可能知道？为了他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会为他提供一切我能提供的，我所要求的不过是他想给我的那些——但即便如此，也尽是些对他有利的事。你难道连这也想说我自私吗？是，我是自私。但为了我喜欢的这个人，我愿意付出很多很多，我会为他做一切对他的未来有益的事——你知道V女士吗？我这次外出，甚至和她牵上了桥。等以后，等索索和我结了婚，他就是勋贵了！我凭一己之力将他送到了常人不敢望也不敢及的地步，可你——你竟然怀疑我对他的爱？你配吗？你又能为他做什么？！！！”（欧丹）
“……”（萨尔玛）
“我或许什么都做不到，但是，为了能留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会做。无论是折辱我的颜面或是放低我身为武者的自尊——我都会做的。如果他想让我吃他的口水，我会做的；如果他想让我喝他的尿，我会做的。”
说到这儿，
萨尔玛停顿一下：
“即便他不拿我当人看，即便他拉屎叫我吃——我也一定会吃的。”
……
……
欧丹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