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我在你身边，你却浑然不觉。
——《俚语》·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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缆车周遭有许多人在焦急的等待着。
在那些小小的、只能容纳四五人同时站立的青铜平台上。有很多人已经占好了位置。
……他们甚至排起了队伍。
（也就是说，缆车还是有可能动的。对吧？）
如此想着，索索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那十数条长队。
（……）
一辆缆车，从启动到返回原位，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这样看来……即便我们现在就排队。到了明天早晨，也不可能抵达佣兵城。）
“……”
而且依索索看，这些在此处焦急排队的人们。应该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排除之前的那批人，是专程跑来结交大人物的——单看这边的人们的穿着、神态——索索就可以断定，这些有资格占得一席之地的，绝不可能是没名没权的穷酸武者，除非……
额。
没有除非。
能在黄金城定居的，都不大可能是笨蛋。
他们或许会大呼小叫，或许会吹毛瞪眼，也可能走在路上时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但索索却觉得，这些社会上的老油条，应该都知道该做的事的分寸。例如，这些人绝不可能去触那些达官贵人们的眉头……
“看什么看？瞎了你的狗眼！”
走在路上，索索不小心多看了某个武者一眼。
结果？被骂了。
“……”
他虽不理亏，但对方长得人高马大，他一看，便顿时多了几分畏惧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话虽如此。
但其实，他只是软弱。
“妈的，臭小鬼！”
那武者瞪着眼睛，兴许是怕索索有什么后台吧，他只骂了一句，就不再得寸进尺了。
“……”
见这家伙要离开，索索忙不迭让开了道路。
（这家伙可真壮！）
在黄金城，男性通常身高不低于一米八，身上的肌肉，也绝不是那些靠健身得来的全无爆发力的肉块。偶尔在街上时，索索经常能看到些裸着上身的武者——那肌肉！那伤疤！啧啧……只可惜，自己恐怕这辈子都练不出来。
“……”
（真壮！）
虽说，他对自己出言不逊——但一码归一码，看到这汉子的体魄，索索还是会心生羡慕……
（一米九的个头，体重……怎么着也有两百斤吧？又高又壮，脾气还烂，这不就是我理想中的自己吗？）
【……】
索索继续往前走着，他一边走，一边又偷偷看了那壮汉两眼。
（……唉。）
【……】
【…………】
【………………】
【你不会真羡慕那个吧？】
（真的啊。）
索索吃了一惊，但他随即答道：
（我要是也那么高、那么壮、那么刚强……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的！）
【……】
【……你再看。】
索索楞了一下。但旋即，他便朝另一个自己所指的方向看去……
（吓！）
（欧、欧、欧欧欧丹？！！）
他慌了。
（怎、怎么办？她一定看到我刚才的丑态了！怎么办……）
【……】
（我、我知道了。）
索索蓦地瞪大眼睛：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我现在就骂回来！不……我得打他，有一线帮忙，我肯定不会输，我……）
【你继续看。】
（？）
少年愣住，而后，他便注意到欧丹也注意到了自己。
“嘻……”
她侧过头，轻轻拨开挡住了额头的短发，而后，甜甜一笑。
……
“……”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笑？？
难道说，我刚才的举动令她失望了？她已经对我没兴趣了？她准备像这样笑过一次后，就再也不……
再也……
近了。
更近了。
索索看着欧丹，他注视着她美丽的倩影。而后，便愈发地体会到了自身的卑微。
“我……”
他想伸出手去。
他想伸出手，想握住欧丹的手，想将这份永不凋谢的美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
“……”
他不敢。
他只能白痴似的张大嘴，而后，看着欧丹轻飘飘地从自己身边“溜走”。
……轻飘飘地
她和她的裙子，她的身体，她的心……
仅在一瞬间，或者说……一刹那，与索索擦肩而过，而后，便朝着那人的方向……远去了。
“……”
少年的目光，渐趋黯淡。
他明白的。
他都懂，他什么都懂。
（活该。）
他听到自己说“活该”。
但是……
尽管，他明知道自己会失去欧丹的原因，只是由于懦弱；但是……
他不后悔。
（哈…哈哈……）
（反、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的。）
（优秀的人能够得到一切，无能之辈则理应失去所有——这是真理啊！真理！！）
（……）
（像我这种，还是烂掉吧。）
（凋零在泥土里，凋零在湖水中……烂掉吧，烂掉吧……）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但是，这一瞬对索索来说，却好是在炼狱中度过了千年。
“……”
他神情黯淡。
而且，本就垂的很低的头，也越来越低了。他一双眼紧盯着鞋尖，就好像在那两点小巧的圆顶上，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奥秘般——他用力垂着头，低着！低着！…低低地看着，然后……
啪——！
“！”
索索打了个冷战。
他惶然昂起头，并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道歉！”
“给我道歉！！”
声音。
一个声音。
女孩子的稚嫩的声音。
……
和那个壮汉相比，欧丹显得那么的渺小。可是，壮汉低着头，她却昂着头。
“你……”
“要么向他道歉，要么死！你自己选！”
身姿娇小的少女（34）叉着腰，她站在那儿，好似神明一般。
“你，打了……”
壮汉的嘴角抽搐着。
他轻摸了下右脸颊，在那里，索索隐约看到了一丝红晕。
“……”
“你打了我？”
（她打了他？！！！）
少年再次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
（……为什么？）
“……”
（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损失吗？！？）
（他不是只骂了一句，就不再追究了吗？！）
（他……）
（她……）
渐渐地，索索的心情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填满了。
这样做不对。
这样不对。
他听到自己的心反复重复着，反复复读着，反复劝慰着。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下来了。
明明没怎么伤心，明明没怎么难过，可为什么……
（为什么……）
眼睛有点儿涨。
有点痒。
有点儿发酸。
可是，他不能哭。他是男人，即便是懦夫，也是男人！他不能哭！！
……
“是我打的你。”
在那个只是站着，便叫人心惊胆战的壮汉面前。她，昂起了高傲的头颅：
“没听到我的话吗？！！道歉！向他——现在！！”
“……”
壮汉看着她。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矮小的少女。他的拳头紧攥着，可过一会儿……却缓缓松开了。
他挤出一丝笑容：
“还真是初生牛犊……今天，算你走运。老子从不杀小孩。”
话毕，
他转身欲去……
然后，
嗤——
只一声响。
可是，壮汉却没有察觉。他继续走着，一步，两步……
……
…………
轰隆！
就好像噩梦一般，这壮汉的铁塔般的身躯，突然倒下了。
……
一步。
两步。
仅仅两步。
殷红的血，从他的侧腹汩汩流出。
（……）
（…………）
索索的表情凝滞了。
死了？！！
他呆住。
继而，接连后退了数步。
（死了！？！就这么点儿小事，他竟然……被杀了！？！）
恐惧。
惊骇。
乃至于……绝望的感情，迅速充斥了他的整个胸腔。
就在刚才，他还正在为欧丹为自己挺身而出，而欣慰、感动、流泪！！可是……
（她杀了他？！）
（就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具尸体，却就那么简单地横在那儿，倒在那儿，躺在那儿！！
……
死啦！！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像个牲口似的，死了！！
（呕……）
他喉管一阵痉挛。
胃部，胸口，咽喉，直至口腔——难受的感觉迅速传遍了全身，并连带着，令他浑身冷汗直冒！恐怖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但是，
也就在这时——
“索索，看呐！我为你报……”
欧丹欣喜地转过了头。
她的笑容，她的脸蛋儿，她的美……却沾着血。
索索张了张嘴。
他什么都没敢说。
“……”
下一刻，欧丹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她好像想说什么，却隔了半天，什么都没能说……
“我……”
有女人在大呼小叫。
近处的武者们姑且不论，稍微离得远点儿的那些绅士小姐们，却各自皱起眉头，并好似血的臭味已经熏到了他们似的——各自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欧丹看着索索。
她的笑容渐趋变形，变质，并渐渐转化成了好似哭丧的表情。
“索、索索……”
她嚷着：
“我……我吓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让他给你道歉，我…我真的没有……”
“……”
不自觉地，
索索又退了两步。
“没、没有！他没死！”
欧丹拼命挥动着双手：
“真的！我没杀他！虽然血看着很可怕，但是……我、我只是气急了，我真的没有下死手！！真的！！！”
（……）
（……）
（……）
（……真的？）
索索不动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他却知道欧丹在看了自己一会儿后，突然破涕为笑：
“谢谢，谢谢……”
她大声嚷着：“真的。如果连你也讨厌我了…我真的就……”
话说到一半。
她渐渐紧盯住了少年的眼。
“我……”
“我……”索索也想说点儿什么。可是，他说不出口。
“……”
欧丹看着他，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微微垂下了头。
“我…………”
索索眨了几下眼睛。
然后，他又眨了几下。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好像……”
他的心很乱。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欧丹是个残忍的人吗？或许；现在看来，继续和她一起走，自己势必将遭遇不幸——毕竟，一个随心所欲伤害别人的女孩，根本就不适合自己……是啊，是啊……是时候，该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
“欧丹，我好像……”
（我好像不适合你。）
（我好像不适合你。）
（我……）
“我好像……”
他看着欧丹。
他看着如水一般地，脸蛋儿也好似能滴出水来的，美丽的、俏丽的、宛若天仙的……欧丹。
“我好像爱上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