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不完美。
完满,不完满。
时间隔了太久,以至于索索已经忘了,另一个自己曾向他夸耀的究竟是“完美”还是“完满”。
但毫无疑问的是——无论那个人是完美还是完满,既然敢如此吹嘘,那他至少该比什么能耐都没有的索索强。
现实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
以容器为例,在外在相同的情况下,如果索索只能装一杯水,那么,另一个他就至少能装下一桶。
也正因如此,接下来的请求,才显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你至少比我强吧?)
在得到答复前,索索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对付这个没谈过恋爱,且不知该如何恋爱的女人……你,应该会很得心应手吧?)
【是。】
【我做得到,因为我是完美的。】
【并且,即便才“诞生”不久,我经历过的事,也比你多得多。】
【可是……】
可是?!
这有什么好可是的?!
索索不明白。
但或许,伪索索也不希望他明白。
***
一线消失了。
但它的力量还在。
虽然力量还在,但它还是消失了。
…是的。
他不在了。
……
对索索来说,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已经消除;这样一来,由于索索想得到爱才被“制造”出来的自己,应该是最开心的,不是么?
不是么????
伪索索竭力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真正的答案却是:不是。
没错,他不开心。
一点儿也不。
但,为什么?
……
为什么。这是个好问题。
毕竟,最初时,他也曾用各种方式,思考过一线消失的原因。
并且,最初时,他也曾以各种论调权衡了一线消失的去向、利弊、乃至于可能性。
……得到的结果是不正常。
是了,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回想一下吧,从索索得到一线的那刻起——更准确的说,是他身在魔法学院的那个夜晚——在他的抽屉里,第一次地、自己拥有了“意识”。
但一线出现的时间更早。
通过剖析,自己知道索索曾在魔球馆捡到一枚黑球,也知道他在那天晚上之前,曾从神庙的虚伪神父那儿,取得了价值不菲的油脂。
然后呢?
仅此而已。从哪个时候起,一线就已经出现了?魔球馆的时候?神庙的时候?抑或是说……
……
伪索索静静地躺在意识海中。
海底是索索恐惧的根源,至于这儿,则是由于接二连三的好运,而钩织的一大片波澜不惊的“平静”。
“……”
伪索索皱着眉。他朝天空伸出手,在虚幻地氤氲地光明中,他的“肉体”、“灵魂”、乃至正在思考着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索索很平静。)
(即便深陷绝境,他也没在怕什么。)
“……呼。”
伪索索深深地叹了一声。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更不知道为什么索索会如此平静——说到底,他能看透的、仅仅是索索的心。
然而……经由一线传递的智慧,他却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直至死亡、都从未真正看透过自身的“本心”。
(甚至,连这所谓的意识海都可能是虚假的。)
(况且,海底的东西,说到底也不靠谱。)
就像一直认为自己很英勇的人,会在厄运降临时突然胆怯;又如同一直认定自身是懦夫的农民,也很可能成就了不起的伟业——人啊,可悲的人啊!他们甚至不能认清他们自己。更何谈,去判断别人啊……
“呵……”
伪索索觉着可笑。
【人本来就看不透自己。】
这是真理。
【同样,人也不可能看透他人。】
“……丢弃高高在上的傲慢,重新…思考一下吧。”
·人永远看不透他人。
·人甚至无法看透站在他对面的人的本性——他们不知道他“究竟”是好是坏、是愚是智。
·而在应对一线时,必须假设“所有人都是智者”。
·可这样一来……
……
要得出结论,非常容易。
可是,既然一线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捱过了无数可能导致它毁灭的困境。那为什么在轮到索索时,它偏偏就消亡了呢?
还有,既然它已经消失了,那这份力量凭什么还在?
而且,为什么继承了它力量的不是索索,而是……我?
……
这种事真的可以简单归结为“我”就是“一线”吗?可假如如此,想消灭一个单独的灵魂,岂不是容易至极的吗?但是为什么,在漫长到令人发指的岁月里,遵循一线的记忆寻找,却连一个从这诅咒中摆脱出来的人都……没有呢?
一线的诅咒是:在实力上稳压一头,但终将失败;获得短暂胜利幸福的同时,终将迎来更加漫长的不幸。
稳压一头是多少?短暂又是多久?
这个范围有多宽泛?它真的只是指“一瞬”吗?
…………
伪索索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这一切。所以,今天的事,他不准备帮索索的忙……除非,这小子会在“正事”被办完后遭到灭口——否则,哪怕他被搞成“阿黑颜”,自己也将一直待在这儿、并继续这有趣的、同时也攸关索索性命的正事。
***
【可是,你现在的问题是被女人掌握了主动权。】
另一个他停顿一下后,沉声道:
【我虽然知道该怎么在正常情况下俘获一个少女的心——但抱歉,这个难题。我解决不了。】
(别、别这样啊!你不是一向自诩完美的吗?!)
【嗯,我撒谎了。】
【你能理解吧?我不过是副人格,刚见面时、想在主人格面前吹吹牛,这再正常不过了。】
(你——!)
(你怎么能这样!!)
【好了,你自己搞定吧。】
【我看她也挺纯情的,等会儿开始后,你一定能掌握主动权;再加把劲儿,她肯定会饶你一命。】
(……)
(……)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有骗过你?告诉你吧,男人的价值在于他在床上的努力。你想想看呐……只要,你让她满意,她就会爱上你,而只要她爱上你…………今后啊,你就可以娶她,让她挣钱、你自己再天天去打魔球了。】
(可是、这不是吃软饭吗?!)
【当然,你想养她也随你。】说到这儿,另一个索索停顿了一下。
(可、可是…可是我……我们现在还没有爱。而且,她刚才说的是完事儿了就把我杀掉……)
借着这段功夫,索索有了更充足的妄想时间。
(但你说的也对。她虽然年纪大,但身体只有这么大……即便是我,估计也搞的定;再说,她也没谈过恋爱,对我而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对吧?】
【那,我就先走了。】
……
渐渐地,另一个他重又回到了心底。
而经由他这一番开导,索索倒也开窍了不少;并且,这一次在看向小女孩儿时,从他的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和蔼与期冀的神色。
(嗯……)
原本,欧丹仍在试图将那枚红色药丸往索索嘴里塞。
可这回,深信自己一定能取悦对方的索索,却试图伸手抓住她小巧的手掌。
“!”
欧丹颤抖了一下。
当意识到索索有别的反应时,她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没说。而原本抄着红丸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她没有制止。
本来,索索只打算试探一下。可一见她如此,他便干脆小心翼翼地、将对方的小手整个儿捧在了掌心。
“你…………”
欧丹嘴唇微张。
她脸更红了。或许是因为玛莎刚刚在屋子里洗过澡的缘故——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的空间中,仍游荡着温暖且湿润的气息……借着这段来之不易的静谧,索索尽量调整好呼吸,而后,就朝着呆坐在自己身上满面红晕的欧丹——微笑了一下。
“我,不吃这个也行的。”
不用说,他也知道那个药是什么东西。
(这鬼东西能不吃就不吃。吃了……肯定对身体不好。)
如此想着,索索一边轻抚欧丹的小手,一边尽量挪出身体、以使两人的姿势不再那么尴尬。
“欧丹……小姐?我觉得,假如不是彼此有好感,咱们是不该那么快就做那种事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揣度着欧丹的表情。
……这女孩(34岁),并没有生气、可也没有显出高兴。
她只是傻乎乎地盯着被索索握着的手。一边发呆……而后,在突然地一次颤抖后,就迅速将手从索索并没握紧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你!”
她脸更红了,嘴上却完全不饶人:
“告诉你!我可没把你当男人看!…我,你……你给我躺下!”
说到最后,她便变成了吼;吼还不要紧,更重要的是,她一撸袖子,就想要将刚刚脱身的索索重新按倒在床上。
“等、等等。”
“怎么?!”
女孩儿的动作戛然而止。
但在索索看来,她似乎仍在发抖。
“…我。那个,你,应该从没试过那种事吧?其实我也是的,所以……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就是、那个……”
咕哝。
他好像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着、屋子里仿佛更热,魔法灯散射出的光泽,也仿佛更妖艳了。
“你…………”
欧丹将停在半空中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她拘谨地勾起脚,在床上稳稳坐好。
“你的意思是……你,要主动吗?”
“……”
索索没回答。
但是,他却以试探性的目光,将肯定的答复传达给了对方。
“那……好。……还有就是!!…那个,要是你……能让我满意的话。”
欧丹的手拄在腿上,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说不定…我就不会,杀你了呢……”
在说话的时候,由于体型较小、她以上瞄、并在被发现时猛然落下的目光,来窥测索索的表情。
(不得不说。)
(这个人啊…还真是……)
尽管都是小鬼。但索索觉得,这个三十岁的老小鬼与另一个不知道她成天在想什么的小鬼,完全不同。
(相比之下,好像还是这个人……要更、更可爱一点呢。)
如此想着,他开始为自己裸着的这个事实感到羞怯。毕竟,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却只有自己裸着的这件事……这实在是,太羞耻了。